第15章 迷雾森林（三）

    关闭麦克风和听筒后，璨漓不急着闯入加斯特寨营。尽管它们看起来正门大开，又一副原始的模样，连个守门的没有，仿佛什么人都能进去踩两脚。可越是这样，她越怕里面有点大家伙在等着她。

    “过去。”她拍拍光明兽的脑袋，指了一个方向，自己则猫着腰往另一个地方去。

    如果那边有人，光明兽就会进入警惕状态，到时候她直接召回就好。

    可是眼看他们越离越远，璨漓仍未发现合适的入口。其他地方高墙砌筑，她尝试跳起来，翻不进去，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万一好不容易爬上墙，转身一看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自己，那才是白给。

    于是璨漓折返，还是得从正门走。

    没想到就她溜达一圈的功夫，原本空荡荡的寨营门口竟然又停了好几辆车。这次不是货车，而是救护车。

    车上走下几个穿着全身防护服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戴护目镜。他们两两一组抬着担架，陆陆续续丢了十几个人到寨营门口。

    璨漓怕光明兽引起他们的注意，连忙收回，小心翼翼地凑近。

    可那些人什么话也没说，像搬运货物一样沉默。

    璨漓数了数，躺在寨营大门口的人已足有二十多个，那群人扔了几块白布将他们盖住，拍拍手，回到车里。

    救护车调个头，往研究所的方向开去。

    被树木移动遮盖后，璨漓蹑手蹑脚地跑到那群人旁边，伸出食指到鼻子下探测。还有气，很平稳，好像只是晕了过去。

    在门口徘徊这么久，都没出现任何异常，璨漓放松几分警惕，动作大了点。

    她掀开白布衣角，所有人穿着统一的蓝色短袖和短裤。夜晚视野不好，她喊出光明兽充当灯泡，尾巴扫过，她发现近处几个人的小臂上都有一个红色纹身，又是那个图腾。

    璨漓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是那群人直接把他们甩在大门口，肯定有目的。

    该不会加斯特神教里养了一只会吃人的野兽，这些都是它的饲料吧？

    她天马行空地想，指挥光明兽归位。

    才刚被叫出来又立马回去，小家伙有点不情愿，爪子在地上刨出个小坑，磨磨蹭蹭地原地消失。

    无论如何，这群人应该就是能让她进行下一步调查的契机。她没有思考太久，在幻化库里找到两件差不多的服装，掀开白布，找了个合适的缝隙，跟着躺下去。

    地上又冰又凉，还有泥土的腥气，周围一堆昏迷的人。璨漓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实在不太想闭上。

    她悄悄打开即时通讯，想知道队友们都在忙什么，却也是一片安静。这边没什么显著进度，暂时不到需要汇报的时候，她就又关上。

    璨漓的任务思路是正确的。

    她躺了没有多久，寨子里就有人出来了，听脚步声人数不少。有三个走在前面，是领头，两个人重一点，一个轻一点。她赶紧闭上眼，头也埋入白布里，尽量不被看到脸。

    眼前朦胧地晃过几次亮光，他们在拿手电筒扫射地面。

    确认无误，两个人小跑靠近，掀起白布一角，然后对手拿权杖的三个人点头：“嗯。”

    站在中间的长袍轻轻抬手，后面的人就都跑过来。

    两边的人陆续被抬走，下一秒璨漓也被抗起来。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还好游戏里取消了脑充血的设定，让她不至于想呕吐。胡思乱想时，身下的NPC似乎顿了一下。经过领头，她听见那人说：“有个女的。”

    璨漓心中一紧，什么意思，这任务还有性别限制啊？

    很快“有个女的”四个字就在人群中传播开，璨漓以为任务要失败，领头却只是过来看了一眼。

    她的手臂上没有那个图腾，很怕暴露，所以璨漓在短袖里面又加了件长袖打底。

    手电筒的光照到垂落的手臂上，可谁都没来确认她的图腾，最终领头点头放行。

    璨漓被一路扛着走了十几分钟，途中用余光看到很多和她同路的人。她是装睡，可这么摇摇晃晃的，其他人也没有醒来的痕迹，璨漓陷入思索。

    总感觉那些人不是睡着，而是晕过去了。再联想救护车和那群人的着装，难道是被麻醉了？什么样的人需要被麻醉了抛到路边等人捡？这群医生处理“患者”的态度未免太不够人道。

    正这样想着，他们被集体扛进室内，放到地面的凉席上。

    一群人在门外统计人头，直到28个人到齐。

    这期间，谁都没有互相交流，仿佛在做一件熟练又沉闷的事，让人提不起说闲话的兴致，也让璨漓没能收集到任何特殊信息。

    她继续紧闭双眼，听见门被关上，有个平稳的脚步从门口开始，绕过地上的人，一直走到房间另一头。

    “叮——”

    金属敲击的刺耳声音响起，璨漓忍不住皱起眉毛，身旁的人都动了。

    一个接着一个，陆陆续续坐起来。

    “啊……这是哪里？”听到这些杂音，璨漓也装作刚醒，慢慢起来。

    灯光“啪”地打开，人群发出呼声，捂住眼睛。

    璨漓适应得比较快，缓过神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四周，他们所处之地像个教堂，只是缺少挑高的穹顶和一排排的椅子。身穿长袍的男人站在人群前方的台阶上，双臂展开，权杖高举，兜帽遮住他的眼睛。

    他的嘴里快速地念着什么内容，一开始还听不清，后面越来越大。

    “皈依我主，皆得永生。万物乃主之媒介，献上你的四肢、心脏、血液，你的灵魂，主会救赎每个迷途的人，主会降福于每个虔诚的人，主无处不在，主从未存在——”

    他的声音飘荡在整个空间，有些深沉的沙哑，拼命展开的身体呈现出倔强的虔诚。

    不、不是，怎么念上经了？

    或许因为璨漓早就有所准备，听他碎碎念半天，没什么感觉，四周的人却从起初的茫然变为震惊，在男人坚持不懈地反复诵读下，一道道目光都牢牢固定到他身上。

    “心怀愧疚之人啊，你不应当祈求宽恕，主从未定义罪孽，又何来宽恕！心怀慈善之人啊，你不应当祈求报答，只有主能施以恩泽，你何谈慈悲！”

    他的声音愈发震耳欲聋，要是去演话剧，台词绝对吊打一众小演员。

    在他几句煽动性的语气和内容下，周围的人从倾听变为沉醉，渐渐地，眼里流露出崇拜。

    ……甚至没有什么铺垫吗？

    璨漓心中无数个问题飞过，和周围一样张大嘴巴看着台上的人，只是眼里更多是疑惑。

    没人觉得奇怪吗？

    她听长袍越说内容越丰富，转头观察两边人的表情，他们都是那样痴迷地盯着台上，好像长袍说的每句话都像雨水一样能够洗涤心灵。

    长袍越说越投入，越说越激昂，情绪到达最高峰时背过身去，指向雕刻在后方的巨大图腾。

    通红的颜色，像火焰熊熊燃烧，灼烧每个人的眼球。

    “主，求你睁开双眼！主，求你降下福泽！主，求你指引信徒！主，又请你一言不发！”

    她坐在教堂的地面，听见周围的人从迷茫变为追随，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心中感到莫名的荒诞，他们明明刚才还在问这是什么地方。

    又是一声长长的“叮——”，打断璨漓的思路。

    她打个激灵，周围也像是冻结。

    “叮。”

    这次的声音小了一点。

    僵住的人们像是被剪断提线的木偶，同时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