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乔峰?萧峰

    宽敞的会议桌上，一排玻璃试管整齐地摆放在试管架上。透过透明的试管壁，可以看到如同细沙一般的晶体粉末沉浮于清澈的液体中，在会议室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他的血液样本放置后得到的产物？”

    一众研究员的环绕下，坐在主位的慕容复望着玻璃管里那一小蓬晶体，语气平静地问道。

    “是的，导师，”负责处理血液样本的研究员回答：“我们发现，在静置超过七十二小时后，无论是否经过冷藏处理，实验体的血液样本都会自动转化为这种奇怪的晶体，即便是那些经过离心分层后的样本也不例外。”

    “有对这些晶体做过成分测试吗？”

    “有的，经过一系列检测，我们发现这些晶体的幽能信号传导性极佳，但是更详细的成分和分子结构，因为设备局限暂时还没有结果。“

    慕容复沉默着，负责发言的研究员见他没有提问，便继续汇报根据实验数据得到的推论：

    “结合之前得到的精神形态建模图，我们推测实验体应该是一种此前未有报道的新型类硅基生命体，本体是建模结构呈现的虫形，”伴随着这句话，那张被慕容复描述为“虫”的3D建模图显示在大屏幕上。

    “就像自然界中拥有拟态能力的昆虫一样，这类虫形生命体也能够变形为人类，其变形后外表与普通人类无异。并且，由于其类硅基生命的基础，他们还能有效模拟仿生人顶尖的信息处理速度和信号接收能力。这大概正是为什么，实验体能够在日常生活中伪装成仿生人而不被人怀疑。”

    “但是，和那些并非完整生命体的仿生人不同，他们和人类一样具有精神力，并且精神力强度远远超越正常人类。“一张精神力测试结果数值波形图被调出来。

    “在对实验体的精神力进行追踪的这两天，我们发现，实验体的精神水平在最开始呈显著攀升趋势，但在近十二小时内渐渐回落，这和看管者们报告的逐渐减弱的恐惧感完美吻合。所以我们推测，之前精神分析组所感到的奇异恐惧感，大概率是实验体精神强度大幅攀升所泄露的压力。“

    “精神强度大幅攀升？你们有评估他变化的原因么？”慕容复问道。

    “嗯，”研究员谨慎道：“我们推断，很可能是实验体濒死的经历刺激了他的虫类求生本能，因此在躯体伤势基本痊愈之后，他的精神试图朝更高强度进化。但是，不知道是刺激程度不够还是缺少进化资源，他的进化尝试大概已经以失败告终。”

    另一组精神强度波形图被显示在屏幕上，“这是近12小时的实验体精神水平，可以看见，数值已经衰退到之前峰值的一半左右，并且呈现比较稳定的水平线，这应该才是实验体的正常精神强度。“

    “在找到异常恐惧感的来源后，针对导师您之前提到的，您自己并没有产生所谓的恐惧感，我们怀疑，可能是您的精神强度本就处于人类极限水平，因此实验体对您并未产生明显的精神威压。”

    “最后，考虑到实验体目前并未发现自己的虫类身份，”研究员继续说道：“并且其具有非人的精神强度和生命力，我们研究组一致认为，最好不要向实验体直接暴露我们的研究结果，否则或许会造成某种难以控制的糟糕结果。“

    “这样么，”慕容复面露思索，见对方基本汇报结束，他点头示意下一组继续。

    调查组组长立刻站起来：“导师，根据实验体口述的诞生项目大概情况，我们查找了从联邦都城拷贝过来的数据库，发现和其匹配的只有一个名为”生命起源“的项目。该项目的历史信息最早可以追溯到百年以前，但是由于人类先驱曾经发动的‘血色五月’政变，项目大部分资料已经遗失，目前所剩的信息和实验体口述基本一致。“

    “所以，”慕容复揉了揉额头：“真像他说的那样，他是百年前那个早期项目的研究成果，冷冻了很久之后才被联邦特别行动处发掘出来任用？“

    “根据资料信息，基本是这样没错。”

    …………

    汇报结束，一众研究人员相继离开会议室，只剩下慕容复静静坐在原位，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几分钟后，他才抬头望向那些试管中仍在沉浮的晶体，略有些恍惚地道：“这样的话，不可能是他吧。”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对自己轻声说：“也好。”

    门外警卫恰在此时敲响了房门，打断了慕容复的思绪，他起身开门，发现对方表情颇为古怪地望着他，吞吞吐吐道：“导师，一楼大厅发生了点意外，您过去看看吧。”

    “到底怎么回事？”慕容复一边和警卫们一起乘坐电梯下楼，一边疑惑问道。

    “就是那位实验体，我们像以前一样做完实验后把他押到地下一层安置，哪知道在一楼碰上了来实验大楼找您的白长老，然后就……”

    “白世镜？”慕容复脚步瞬间止住，想到萧峰那张与北人王乔峰极为相似的面孔，他悚然一惊，随即加快了步子：“白世镜是什么反应？”

    “他……”年轻的警卫员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算了，您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慕容复闻言只好不再追问，电梯很快到达一楼，两人穿过电梯门朝大厅走去，还未通过厅前的走廊，远远便听见一阵高声喊叫：

    “大王！大王！真的是您！”

    “您没死！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佑我北蛮啊，您不知道，我们这段日子过得是真苦啊，幸好您现在回来了，我们终于，终于……”

    话至此处，已是泣不成声，那颤抖着隐带哭声的喊叫，其中蕴含的深切悲痛与庆幸，令听众无不动容。

    当白世镜这番情真意切的哭诉传入耳中，慕容复的脚步渐渐放缓，原本还火急火燎的警卫员见慕容复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在原地，一副侧耳专心聆听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迷惑。

    “导师……”

    “嘘。”慕容复示意他安静。

    大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但主角已经换了一位，走廊上的两人只听一道浑厚男声传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开。”

    那声音里隐隐带着不悦，似乎极不耐烦白世镜的哭哭啼啼。

    白世镜自然不可能就此离开，他一边表明自己的身份，一边惊问大王您怎么了，怎么连我白世镜都不认识了？而萧峰并非乔峰，根本听不明白白世镜在说什么，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争论起来，萧峰几度要让周围的卫兵带自己走，却都被白世镜拼死拦住。

    “大王，大王，您是要丢下我们吗……”

    与此同时，跟随白世镜一道过来的几名北军士兵也加入拦截，大厅里事态越发混乱，慕容复身边的警卫员急冲冲地要上去帮忙，却都被慕容复挡下。

    “不急，我来之前，他们说了什么？也是像现在这些话？”

    警卫员摸不着头脑地点点头，大致说明之前是白世镜偶然在电梯里碰上萧峰，一见面先是呆了片刻，然后硬要拉着萧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像刚才那样哭诉。萧峰一开始完全没反应过来，其他看守的士兵也不敢强行控制白世镜，到大厅两方才渐渐回过神，开始像现在这样拉锯。

    说完他问道：“导师，我们不上去解释一下吗？白长老似乎是误会了。”

    “不。”慕容复眉头微皱、面色沉凝。就在这片刻之间，他想起了近些天头疼不已的几个问题：

    新迁至此的反抗军由于地盘划分矛盾，与北蛮原住民之间摩擦不断；作为北蛮现最大军事集团的名义领袖，白世镜因为之前签署南北协议割让土地而威望大减，所以尽管有他们在暗地支持，仍对双方之间的争端有心无力。

    事实上，上一任北人王乔峰意外去世后，存在前仇旧怨的北蛮内部几大派军阀便再度分家，曾经辉煌一时的北军瞬间四分五裂。原本，掌控着最强的一支军事力量的白世镜有望取代乔峰实现统一，但南北协议一事使他人心尽失。如此一来，北蛮再度一统的希望彻底杳无踪迹，而最高统治者的缺位，无疑更消弭了一条有效调解南北军冲突的途径。

    想到这里，伴随着白世镜那一声声大王的呼唤，一个奇异的念头陡然浮现在慕容复脑海，好似一股细小的电流猛地窜过脊背，他突然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样，也未尝不可。”

    “导师？”

    “走吧，我想通了。”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慕容复迈步向大厅走去，警卫员见此一头雾水，只能挠挠头后跟上去。

    “白长老——”人未至，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双方不由都停下了动作，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慕容复双眼微弯，脸上满是莹然笑意地走进来：“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如同见到救星，白世镜眼中涌现出强烈的喜悦，仍然紧紧抓住萧峰不放，他连声向慕容复道：“慕容先生，这明明是我们家大王啊，他怎么不记得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而萧峰面色不快，冷哼一声道：“什么大不大王的，慕容复，你们又搞什么新把戏？”

    慕容复将视线移到萧峰身上，目光停留在他太阳xue处那块光滑平整的人造皮肤。

    原本安在此处的仿生人指示灯，早在萧峰被送进实验大楼前便已被取下。毕竟，无论是南军还是北军，都对仿生人恨不能食其rou啖其骨，如果不提前做些处理的话，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此刻，没了那昭示仿生人身份的指示灯，萧峰粗犷的面容看上去与昔日的北人王乔峰再没有任何区别，身周隐带的威势更是几可以假乱真，难怪曾与乔峰日夜相处的白世镜也会错认。

    如果不是早已确定对方的身份，只怕自己也无法相信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吧。心中苦笑一声，慕容复收回视线，没有理会萧峰的问题，他对白世镜微笑问道：

    “白长老，您真确定这是人王吗……”

    “那当然，我这把老骨头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可好的很！”白世镜极其激动，还没等慕容复话说完就打断道。

    “白长老不用着急，事实上，这位是我们在攻占联邦都城的时候发现的，把他带回来也是因为他和人王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想调查调查。本来应该早些找您过来看看，谁知道这位一醒来便自称不记得任何东西，我们不好判断，这才拖延了几天。”

    “这，这，这……”白世镜激动得胡子都在一根根颤抖，他提高了声音叫道：“这肯定是大王！一定是当初那些联邦人偷袭之后看大王没死，就把大王掳去都城了。难怪我们一直没找到尸首，大王还失忆了，哎，都怪那群卑鄙无耻的联邦人！”

    “原来是这样么。”慕容复轻声笑道：“这样一来，倒要恭喜白长老你们找回人王了。不过他现在记忆尽失，只怕还要麻烦白长老您多找几位兄弟和他说说话，想必就能想起来了。”

    兄弟两个字被咬得极重，一边说着，慕容复一边眉眼带笑地扫了萧峰一眼。萧峰原本因为慕容复所说的话而愣怔在原地，此刻被那隐含深意的视线一扫，竟瞬间明白了对方话语里的威胁：照我说的做，否则你那些特动队的下属兄弟……

    一双铁拳陡然握紧，心中怒火升腾，但萧峰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眼看着那位自称白世镜的家伙与慕容复一唱一和。

    “那是自然，我们一定会帮大王找回记忆。倒是慕容先生，您和南军兄弟既解了北军的围，又帮我们找回了大王，实在是相助良多。大恩不言谢，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的，以后若有什么用的上的地方，您直接吩咐就是。”

    “白长老客气了，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能救回人王这样的大英雄，也是我们的荣幸。只盼望人王能在您和其他诸位兄弟的帮助下早日想起来，不至于辜负大家的一番心意。”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慕容复这才示意士兵放手，将萧峰转交给白世镜。白世镜自然是千恩万谢，又哭又笑地拉着萧峰要回去认人。而萧峰早从两人的对话中推断出，对方似乎是将自己误认作那位北人王乔峰了，所以，这就是慕容复俘虏自己的原因么？

    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萧峰浑身僵硬地被白世镜拖着离开。没走几步，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忘了说了，白长老，在没确定他身份之前，我们暂时给他取名为——萧峰。或许，他现在更习惯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萧峰双目瞬间瞪大，耳畔白世镜的回复声再听不清楚，昔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原来从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