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脱衣服吧

    实验室沉重的自动隔离门向两旁敞开，在一众科研人员的跟随下，慕容复从阴影里缓缓走进来。

    高亮度的白炽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得他的脸色更显苍白。尽管如此，那张清俊面容上仍是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平静冷冽，似乎先前那场剧烈又狼狈的咳嗽根本不存在一般。

    “导师。”

    “导师……”

    见众多小组成员纷纷聚集过来向他问好，慕容复微微点头，问道：“情况怎么样？”

    “实验体已经被固定在精神力探测仪上。因为麻醉药剂会导致数据不稳定，我们暂未启动仪器，不过根据药效消退时间来看，最多十分钟后，检测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嗯，不错。”慕容复赞赏了一句，在他们的指引下来到一块大屏幕前。宽大的电子屏幕被划分为九个小块，占地最大的中央那块，无疑正是实验体所在房间的实时录像。

    “在启动测试前，我们还需要对实验体进行一次基本的数据记录……”

    负责对萧峰进行精神力探测的小组长侃侃而谈着，慕容复突然打断了他：“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啊？”小组长被打断后不解地发出疑问。

    “我问你，”慕容复勉强维持着平静，但屏幕上的情形令他难以控制情绪：“为什么要用铁链把他绑起来？”

    大屏幕上清晰投映出此刻仪器分析室内的情况：昏暗的房间中央，巨大的精神分析仪前方，仪器发出的白色灯光柱下，体型魁梧的男人被粗铁链牢牢捆绑住双臂，两条锁链横贯房间，末端嵌入墙体，将男人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吊坐在仪器上——分明是用来测试猛兽时所用的方法。

    “这，导师，我们也是担心到时候精神检测压力过大，他突然暴走伤到人……”

    “那你们就绑着他？”愤怒从慕容复冰冷的语气中迸溅出来：“他是人，不是野兽！”

    实验室一时陷入沉默。

    慕容复环视四周，所有触到他质问视线的人都低下头去，凝滞的寂静中，慕容复突然感到一丝违和。

    精神测试科的成员尽管没有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但之前萧峰劫持人质的突发事件绝不可能让他们忌惮到如此地步。毕竟，实验对象只是一个失去了幽能机甲装备的普通仿生人，即便再如何挣扎，在实验室常规安排的保险措施下，又能带来多少破坏呢？

    可是，为什么这些研究员像是受到什么影响一样，对绑缚类人型实验体这一明显违背实验伦理的cao作集体视而不见？是什么，蒙蔽了他们的感知，压制住他们的理性？

    蓄意报复，还是……恐惧？

    “没有人向我解释解释吗？”

    等了两三分钟后，慕容复出声发问，终于有人硬着头皮站出来：“导师，是我们考虑不周，我这就去把他解开。”

    他说完转身要进分析室，但还没走动，便被慕容复喊住：“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位研究员转过身，茫然地举起手里的药剂管——管身上的标识显示，这是一罐强力麻醉剂。

    “你要去麻醉他？”慕容复轻声问。

    “我，”研究员猛地后退一大步，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麻醉剂会导致测试结果受影响。”慕容复冷静地望向他，精准地剖析出了对方茫然眼神下的惊惧。他皱起眉头，说出了那个隐晦又显而易见的结论：“你们，在害怕他。”

    ……

    分析室的大门缓缓开启，被铁链吊坐在仪器座椅上的萧峰闻声望去，一道逆光的人影映入眼帘，人影慢慢走近，萧峰看清了他的脸。

    “慕容复！”他眉头微动，压着怒气吐出了对方的名字。

    慕容复没有理会，站在几步外不动，他审慎地打量这位尚不能确定是仿生人还是人类的生物，似乎要看清对方皮肤下的每一寸血管骨骼。

    显而易见，在萧峰被士兵押走安置于此、他回头处理之前中断的实验项目的这段时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莫名违和的精神分析组成员，在被安排接受盘问之后，终于吐露了他们集体违反实验cao作规范的原因——恐惧，一种类似于手无寸铁时被大型食rou猛兽盯上的恐惧，在萧峰进入实验室后越来越明显地横亘于他们心中。

    只有将对方绑缚或者麻醉，这针刺般的恐惧才能暂时消退。因此，他们默契地选择以对待猛兽的方式对待实验对象，即便会对实验结果造成干扰，他们也全然不顾……

    慕容复思考着，与此同时，他不带感情的冷淡眼神依旧停留在萧峰身上，让萧峰回忆起自己曾经在联邦科学院被那些研究人员冷冰冰打量的场景——他也像那些人一样，将自己视为非人的研究产物吗？

    由衷的愤怒从心底涌出，夹杂着被铁链捆绑的难堪和屈辱，萧峰奋力挣扎起来，铁链随之哗哗作响，将慕容复从思绪中惊醒。

    看到萧峰的动作，慕容复迈步走近，在对方身前站定：“不用挣扎了，我帮你解开它。”

    “这么好心？”萧峰停下动作，冷笑着反问：“不是你安排人这么干的？何必装模作样。”

    “随你怎么想。”慕容复不屑作答，微微弯身，他凑近萧峰的手腕。密码解锁的同时，他瞟了一眼对方眼中的蠢蠢欲动，漫不经心地道：“放心，在制住我之前，你那些队员们一定会付出代价。”

    萧峰气息一滞，慕容复装作没看到他脸上的鄙夷和厌恶，平静地说：“我对自己的生死无所谓，不过他们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无耻！”萧峰不得不放弃再次劫持对方的念头。

    轻呵一声，慕容复不再说话。将对方解开，他拿起一旁的数据记录本，做好收集实验前数据的准备。

    “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放心，只是做检测前的必要程序。”

    萧峰活动着自己因铁链捆绑而充血的手腕，因为慕容复解开了锁链，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此时听到对方的问话，他反问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所以请尽力配合。”慕容复回道：“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

    “慕容复！”萧峰倏然抬头望向被数据记录本挡住的青年，眼中如狂的愤怒几近喷薄而出，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般说：“你何必明知故问。”

    笔在记录本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斜线，慕容复不自觉将笔杆攥紧，力度大到指尖泛白，耳边，记忆里对方深情真挚的剖白再一次响起：

    “是你，赐予了我真名。”

    雨夜里被光刃划出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强烈的痒意从肺腑升起窜向喉间，慕容复狠狠咬唇，试图抑制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动，却终究没能成功。

    他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全身都在因此而颤抖，纤细的腰身不自觉弓起，他试图用手捂住嘴，却无法阻挡咳嗽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萧峰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眉头微微皱起，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慕容复又咳了一阵，痒意才渐渐消散。他放下手，眨了眨眼逼退眼睫间因咳嗽而升起的水汽，即便还有些气喘，仍然语调冷漠地说：“与你无关。”

    萧峰霎时无言以对，怒哼一声，他收回视线，转头向一边。

    慕容复写上萧峰的名字，又问了几个问题填完信息表后，他把记录本放在一边：“我要正式开始检测了，脱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