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年眼中闪过愤怒讥诮，旋即又化为某种决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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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家族使命相比，情爱之事终究轻若浮萍，慕容复将其毫不留情地尽数拂去，心思重新转回当下。记忆解封后精神力愈发敏锐，被监视的芒刺感也愈发强烈，他心中渐渐有了计较：还是得先混出去，这里警卫太多，稍有动作恐怕就会被层层围住。

    正准备有所行动，头顶乍然传来一片光亮，慕容复抬头去看，原来广场边缘的路灯恰在此时一盏盏亮起，光芒从身前一路蔓延向视线尽头，将整片阴暗天地瞬间点亮，仿生人群中随之爆发出一阵惊喜喊叫：幽能，开始复苏了。

    外城与中城交界处，萧峰率领尖兵小队历经艰险，终于穿过重重炮火封锁，摸到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投影设备所在地。

    战场上流弹横飞，萧峰和尖兵小队们虽然穿上了轻便外甲，但也没起到多少阻拦作用，不少人都被流弹贯穿躯体，就连萧峰也不能除外。

    紧了紧右臂有些松垮的绷带，萧峰趴在屋顶，无视伤口传开的僵滞疼痛，将目光落到叛军营地正中央。那里，一辆普通悬浮车大小的投影车正向天空投射着浅蓝色的光柱，数支装备精良的叛军小队在它周围不断巡逻。

    把营地布置尽数记在心里，萧峰轻手轻脚地跃下屋顶，和潜伏在暗处的其他尖兵小队队员们汇合。随手在地上画出简陋的营地布防图，他一边说明情况一边向其他队员安排之后的作战计划。

    大略说完计划，队员们都闷不做声，萧峰扫视他们，微微眯眼：“大家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说出来，都是要并肩作战的兄弟，难道还信不过我萧峰吗？”

    见还没人做声，萧峰直接点名：“副队长，你先说。”

    副队长被点到，踌躇了几秒，还是硬着头皮说：“将军，这一路来你的本事兄弟们都是清楚的。但是现在幽能枯潮这么严重，大家的幽能枪械都开不了火，叛军他们的电能武器威力又强，现在冲上去偷袭营地，等叛军集火过来就是死路一条啊。不如我们再潜伏一段时间，等幽能枯潮过去再说，兄弟们也能少死几个人。”

    萧峰默然了几秒，环视了一圈他们的眼睛，沉声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没人出言否认，萧峰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温和但不失威严地道：“兄弟们的心思，我都能理解，没人希望自己白白送命。但是，谁能保证枯潮什么时候会退去？幽能可能在一个小时后复苏，也可能是今天晚上，甚至可能要到明早，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

    “叛军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推进到中城，你们觉得，姑苏城能在叛军炮火下撑到明早吗？”

    看他们若有所思，萧峰知道自己的说明起了作用：“总该有人做出牺牲的，我们现在早一些压上去，前线就能尽快减轻一分压力，也能多撑一段时间。否则等到中城也彻底沦陷，我们就算全都战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大家说是不是？”

    见战士们的面上露出认同，萧峰做下总结陈词：“我保证，萧峰一定会站在各位兄弟前面，真有生命危险，我萧峰首当其冲！”

    战前动员完成，眼见众人勉强恢复了士气，萧峰立刻率领尖兵们按照计划潜入营地进行破坏。也许因为这里属于战线后方，叛军警戒力度不高，萧峰等人又个个战斗素质卓越，很快就顺利袭杀一干守卫，将投影车成功破坏掉。

    少了一辆投影车，空中投影瞬间变暗不少，画面也时不时闪烁花屏。趁附近其余叛军没有反应过来，萧峰他们迅速撤去，继续赶往下一辆投影车所在地。

    反抗军前线指挥所，总指挥邓百川面色难看地听着后方传来的情报。投影突然出现问题时他就预感不好，赶忙联系投影车营地驻军，发现只有a车所在营地的电话拨不通，他便派人前去查看，现在情报传来果然是联邦派了人进行偷袭。

    前线战事并不顺利，现在联邦还从后方下黑手，邓百川心底恼火，考虑到后方人手不足，恐怕难以对付这些专攻特种作战的精英，他不得不放弃继续对姑苏城进行火力压制，下令空出几门重炮对准投影车所在营地。

    他心中暗暗计划，等接下来哪座营地突然联系不上，就直接发炮轰炸，定要让这群无耻的仿生狗死无葬身之地。

    大概半小时后，c车营地突然失联，邓百川一边命令重炮发射炮弹，一边亲自率人赶去抓捕漏网之鱼。

    c车营地处，联邦尖兵小队刚刚进行完破坏，正准备撤退继续去下一个营地，萧峰突然动作一顿，身后副队长面色疑惑：“怎么了，将军？”

    感受到收纳壳中机甲充能待机发出的无声震动，萧峰脸上浮现一抹轻松笑意，刚想向对方说明幽能开始复苏了，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尖啸。在场众士兵战场经验都十分丰富，立刻判别出那是炮弹向下坠落和周围空气剧烈摩擦发出的声音。

    “卧倒！”副队长发出惊叫，其他士兵也纷纷反应过来，要么找到掩体躲避，要么立刻抱头倒地。

    面对即将来袭的炮弹，萧峰却没有进行战术躲避，只见他面色凝重，一把扯下自己脖颈的机甲收纳壳握在掌中。

    似乎按下了什么按钮，收纳壳在他手中发出一团幽蓝色光芒，光芒起初微弱，但很快疾速蔓延，呼吸间便从手臂笼罩全身。下一秒光芒淡去，狰狞威猛的机甲外壳便覆盖在萧峰体表。

    机甲整体呈黑金色，赤红纹路遍布其上，随着空气中幽能浓度回升，纹路从脚底到头顶一路亮起，如鲸吞水般迅猛汲取四周幽能输送向胸口的能量炉。

    能量炉获得供能飞速运转，机甲动力系统被激活，萧峰接入机甲的控制系统，在脑中发出一连串的数字指令：启动升空引擎；运行防卫模块生成能量护盾。

    机甲忠实地执行着他的指令，自觉应对充足，萧峰深吸一口气，脚底使力重重一踏，升空引擎随之发动，托着他如一颗逆向的流星朝高空冲去。上升过程中，巨大的深蓝色能量护盾在他身前形成，远远看去，仿佛一道蓝芒从空中划过。

    叛军发射过来的炮弹仍然呼啸着，拖着长长的尾芒向地面俯冲而去，但能量护盾大张着，如同密网捕获猎物般将它们一一拦截。双方截然相反的巨大力道彼此碰撞，造成极为猛烈的震荡，炮弹因此被接二连三地引爆，在高空生成一片充满碎片和冲击波的烟云。与此同时，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剧烈轰鸣，一道几乎令万物失色的白光在天地间荡开。

    “我艹，这还是人吗？怕不是人形暴龙吧！”

    c车营地相隔数十个街区的空地处，反抗军的指挥车正停在这里，邓百川和一众参谋下车，远远注视着空中发生的爆炸。被那堪称可怖的一幕吓到，他们中一位年龄不大的参谋不假思索地爆了一句粗口。

    邓百川冷睨了他一眼，年轻参谋连忙闭嘴不敢说话。邓百川收回视线，看着空中似曾相识的场景，脸色铁青着吐出一个名字：“萧峰。”

    同一时刻，一模一样的字眼从慕容复心中浮现。他孤身站在广场上，漠然看着那道惊人白光在远处天空绽开，高台处传来吴沛贤兴奋的声音，宣告着强援已至、守卫军即将发起反攻。慕容复在心中讽刺地笑了笑，强援，呵，果然是萧峰么。

    幽能浓度正在极速升高，眼见越来越多的大型设备回复运转，慕容复眼神晦暗不明，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静立数分钟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他将手伸入衣裳内侧口袋，在公冶乾交给他的微型通讯器侧边连按数下，通讯器界面微光亮起，然后又彻底熄灭。

    “首长，导师的信号突然断开了。”指挥车上的通讯员发现联络中断，连忙下车向邓百川汇报。邓百川本就对轰炸失败恼怒不已，此刻乍闻噩耗，几乎眼前一黑，幸好旁边有人搀扶，他勉强站直，转身喝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刚才我们突然收到导师通讯器传来的消息，本来想尝试继续沟通，但沟通不仅没有成功，原本通讯器的定位信号也彻底消失了。”

    “导师传来了什么消息？”邓百川压着不安问。

    “消息还在解读，嗯，解读出来了。”

    邓百川接过解读出来的文件，只见上面写着“速退”二字，他颤抖地闭上眼睛，明白导师这是决定放弃自己以保全反抗军的有生力量。

    心中愤怒夹杂着悔恨，但眼看幽能逐渐恢复，战争已经胜利无望，邓百川只能用理智压制住喷涌的负面情绪，咬牙吩咐下属安排军队撤退。

    c车营地上方，萧峰从爆炸烟云中飞出，原本威猛的机甲外壳已经在炮弹碎片冲击下变得黯淡无光，全身可见凌乱划痕，肩膀、手臂几处破口更是带着斑斑血迹。

    之前幽能浓度毕竟不高，能量护盾强度有限，炮弹爆炸产生的余波最后冲破护盾直接轰在萧峰身上，机甲肩膀、手臂几处受力最重被彻底击碎，锋利的纳米金属碎片划过萧峰体表带出狰狞血痕。但创口总体不深，对行动毫无影响，他也就放着不管，任由机甲吸收幽能自行修复。

    控制机甲从高空下降，期间警戒模块突然报告说远处有异常高能物体存在，萧峰通过机甲的变焦望远镜向警告地点看去，入目是一片叛军装甲车群，车群最前方站着一群叛军。不知为何，看着其中某个人面目模糊的身影，萧峰突然觉得有一丝熟悉。

    来不及多想那道人影究竟是谁，萧峰已经坠落到地面。死里逃生的尖兵小队成员们纷纷涌到他身旁，用兴奋到几近狂热的目光崇拜地望着他，七嘴八舌地连声夸赞，萧峰被他们念得头昏脑涨，只好示意他们保持淡定。

    副队长挤上前来，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将军，您可太厉害了！多亏了您救我们一命，接下来该干什么，我们都听您的！”

    看其他士兵也是一副赞同表情，萧峰不禁露出欣慰笑意。本想吩咐大家朝刚才的车群方向攻过去，但话到嘴边又突然止住，既然已经答应了吴沛贤先去破坏投影车，还是不要毁诺为好，更何况幽能已经复苏，叛军迟早会被击败，倒也不必忙着即刻消灭他们。

    想到这里，萧峰按下刚才的念头，遵照原计划率着尖兵小队继续朝其他投影车奔去。

    大约半小时后，绝大部分投影车都被萧峰他们毁去，高空中的投影终于支撑不住，闪烁几下，彻底散开化为漫天光点从高空坠落。

    广场上，眼见投影消失，胜利近在咫尺，仿生人群中欢呼声愈加高涨，有人喜极而泣，兴奋地高叫着挥舞手臂，还有人则激动地和身旁家人朋友拥抱在一起，庆祝战争顺利平安无虞。

    一片喧闹声中，慕容复依旧静静站在原地，挺拔修长的背影隐隐透出几分孤寂，和周围人群的喜悦欢腾愈发格格不入。

    微微垂眸，感到自己被命运逼得一步步退无可退，青年眼中闪过愤怒讥诮，旋即又化为某种决然的平静：既然已经无法逃脱，那就干脆赌上这条性命大闹一场吧。

    决心既下，慕容复反倒心中一松。微微仰头，见空中投影化作的光点满天雪花般纷乱飘落，如同梦境碎裂般虚幻而美丽，他心底忽地升起一股茫然失落，下意识伸手去接那飘舞的光点。

    看微弱光芒在素白掌中渐熄，愣怔片刻，他发出一声轻柔叹息：“做了这么久的美梦，确实该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