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情爱爱，可笑至极，我慕容复岂会被这些牵绊手脚

    “能够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投影里的男子慷慨激昂地演说着，慕容复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块悬于空中的屏幕，随着演说越发激烈，无数记忆碎片如冲破堤坝的洪水般席卷大脑：

    “复儿，你要记住，复兴人类，是我们慕容家族历代传承的使命，更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慕容复，我警告过你多少次，王语嫣是仿生人，她不是人类，你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风险去救她？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死了，慕容家再无子嗣传承，还有谁能完成复兴人类的使命，人类的未来又该怎么办？你我九泉之下，又该怎么去面对历代先祖？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父亲，语嫣是我表妹……”

    “什么表妹，她只是仿生人，一个人工造物罢了。你的表妹早在三岁时因为基因病去世了，现在还活着的不过是那个疯婆娘的自我安慰，不要再施舍你泛滥的同情心，你记清楚了！”

    “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敌视仿生人呢？”

    “敌视，呵，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产物罢了，这些废物根本不值得我正眼去看。重要的是你，复儿，你就是心太软、想的太多了，哎……”

    “公子，我们将你写的《演变说》传入反抗军了，大家都特别佩服你，觉得你把我们反抗争取独立的方向说得特别清楚，现在大家都称呼你是导师呢。”

    “你就是南军里面盛传的导师，怎么，我乔峰是没有这个面子，不值得南师坦诚相待么？”

    “大王说笑了，担不起导师的名号，我的真名——慕容复。”

    “慕容复……”

    “公子，北军那边遭到袭击，乔峰等一干主力全部战死，现在联邦正在加大力度剿灭残余的白世镜等人，我们怎么办？”

    “唇亡齿寒的道理诸位都懂，就不用我再继续说了，大家做好战前准备，等到下一轮幽能枯潮爆发，我们就正式发动全境起义，南军也该站在明面上了。”

    “昨天眼线报告说联邦特别行动处最近要派人全天候监控人类科学家，公子你似乎也在名单中。”

    “我知道，康广陵教授之前警告过我。”

    “可是我们的战前收尾行动还没有彻底完成，行动处的那帮鬣狗鼻子可灵了，万一被抓住马脚……”

    “你们抓紧时间利用权限尽快切割，我来稳住他们。”

    “怎么稳住？”

    “我那边所有线索已经清理完成，之后我会封锁自己和反抗军相关的所有记忆，不让他们抓到任何把柄。至于你们，收尾完成之后就想办法将我伪装成意外死亡，我会让包三哥和风四哥配合的。”

    “至于记忆封锁的钥匙，就用导师的战前演说吧。等我醒来的时候，慕容复就没有必要再活着了，而南军导师的话，他会很高兴看到这个的。”

    破碎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如波涛巨浪拍击神经，慕容复头脑胀痛几欲裂开，但他眼神冷厉、面色寒如冰霜，竟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泄露丝毫异样，甚至就连身姿都始终保持笔挺，青松翠竹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脑中理智坚如磐石，顽固矗立在记忆海洋中岿然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渐渐减弱，慕容复抬起头，惨白的俊美面庞上瞳孔幽幽，彷若两簇鬼火：正如他所笃定的那样，他成功撑过来了。

    周围一切逐渐重回感知，慕容复松开几乎要掐出血的手掌，终于有心思理清现下的处境：因为萧峰代表的联邦势力阻挠，邓大哥和公治二哥收拾好潜伏痕迹后没法成功执行假死袭击，只能用投影的方式冒险唤醒他。现在自己恢复记忆，得抓紧时间尽快和他们会合，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派人接应自己。

    他举目四顾，广场上人群熙攘，来往尽是衣着奢华精致的名流权贵，发觉绝大部分人太阳xue闪着仿生人独有的蓝色灯光，他只好放下寻找接应人的念头，继续往远处眺望：广场最外围是全副武装的武装警卫，不仅拉起数道安全防线反复巡逻，更建立关卡对进出者严加盘查。

    仔细观察后发现关卡只许进不许出，慕容复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阴沉，刚想走近看能不能浑水摸鱼偷溜出去，却在移动数步后突然止住动作。背后一阵芒刺感越发强烈，军事训练中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有人正在密切监视自己。

    猜想监视自己的极有可能是来自联邦的其他暗谍，慕容复心底忌惮、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只能呆站在原地。封锁记忆的后遗症依然存在，大脑一阵阵刺痛，投影里导师还在喋喋不休，他心下烦躁，却无可奈何。

    正烦闷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喊：“表哥！”慕容复闻声望去，只见王语嫣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对他说：“表哥，总算看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

    段誉跟在她身后，同样气喘吁吁额头冒汗，见王语嫣笑得开心，他也不禁露出开朗的笑容。

    慕容复冷淡扫他们一眼，将手从王语嫣怀中抽离：“用不着找我，舅妈呢？你又一个人跑出来？”

    “母亲前几天外出拜访好友去了，我一个人在家。表哥，我到避难所后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我好高兴。”王语嫣没有察觉他的冷淡，还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软声回应道。

    见到那笑容里满溢的信任依赖，慕容复心底一滞，转过头去不看她，冷然道：“别再随便乱跑，局势这么危险，小心一不留神送了命。”

    “嗯嗯，都听表哥的。只要跟在表哥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表哥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王语嫣再次抱住他的手臂，想往他肩膀靠去。

    “保护……”慕容复被那字眼刺痛，父亲的教诲再度浮现在眼前，他心中发狠，将王语嫣的胳膊甩到一旁：“别什么都依靠我！”

    王语嫣被带着往旁边一倒，段誉十分担心，连忙伸手扶住她。王语嫣在段誉搀扶下站稳，她看向表哥，懵然无措，委屈至极：“表哥，你怎么了？”

    慕容复偏过头不看她，没有出声应答。王语嫣不懂为何表哥突然对自己这么粗暴冷淡，她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凑过去不停道歉：“表哥，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但我是想找到你和你在一起啊。”

    说着说着，王语嫣委屈得眼圈发红，见表哥一直不理自己，她绕过去和他对视：“我错了，表哥，你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耳边王语嫣娇柔委屈的话语和头顶导师演讲声混成一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慕容复心底焦躁不已，只能闭上眼睛竭力抑制、转身向另一边。

    王语嫣见他甚至不愿意看自己一眼，不由浑身发冷，表哥，表哥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要因为萧峰彻底抛弃她吗？想到这里，发觉萧峰不在慕容复身边，她忍不住颤声问：“表哥，萧峰呢？”

    慕容复并不作答，段誉却好像想起什么，回答道：“语嫣，大哥是退役军人，应该上前线了。”

    仿佛看到一线生机，她又一次抓住慕容复的手：“表哥，你看萧峰他根本不在乎你，这个时候还抛下你一个人，”她语带微颤，说着自己都觉得卑劣的话：“表哥，你……你别喜欢他，好不好？”

    慕容复身体一震，转头望向她，近乎疾言厉色：“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看他终于和自己对视，王语嫣心底悲伤与嫉妒混杂，情绪激动下脱口而出道：“表哥，萧峰不值得你喜欢，你看着我好不好，我会对你一心一意的。”

    “情情爱爱，可笑至极，我慕容复岂会被这些牵绊手脚。”慕容复心底这样想着，面上发出一声冷笑，要将王语嫣的手甩开，但对方拼了命地抓紧他，竟一下没能甩掉。

    王语嫣见他毫不动容，以为他对萧峰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妒火冲上头脑，心底压抑已久的念头也忘了掩藏，一字一句低声道：“表哥，你忘记了吗？姑父当初说的，让你留下子嗣传承，我都听见了。我愿意嫁给你！”

    慕容复瞪大眼睛，反攥紧她的手：“你都听到了？你听到什么了？”

    王语嫣压低声音：“表哥，七岁那年你为了救我车祸住院那次，我偷偷跑去医院看你，刚到门外的时候姑父正好在大声说话，我隐约听见他要你留下子嗣传承，我都记着呢，我愿意嫁给你，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在乎。”

    慕容复看她眼神执著，并无对那番言论的其他反应，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只听到子嗣那几句，没发觉她仿生人的身份，也未曾在意父亲当时说的人类复兴之语。

    放下担忧，终于反应过来王语嫣话中的意思，他垂下眼帘，声音冷淡：“用不着，王语嫣，你不是谁的附属品，我也不需要你来牺牲。”

    “我愿意！表哥，我不觉得这是牺牲，我喜欢你啊！”

    “喜欢……”慕容复只觉眼前一切荒谬无比，他目光从她太阳xue上滑过，低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呢？太晚了呀……”

    他语气中蕴着淡淡惆怅，如果这话是人类王语嫣来说，说在父亲将家族使命告知他以前，甚至是……在他决心加入反抗军之前，或许他会走上和现在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王语嫣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是感叹自己表白太晚、他早已爱上了萧峰，眼中不由蓄满了泪水：“表哥，你就那么喜欢他，连姑父的嘱托都不在乎吗？”

    慕容复熟悉王语嫣脾气，知道自己若不给一个肯定答案，她绝对会继续纠缠不休，此刻处境凶险万分，哪有时间和她浪费，于是狠下心断然道：“不错，我喜欢他！”　　仿佛觉得这还不够肯定，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又说了一句：“不，不是喜欢，我爱他。”

    “好……好，好！”终于得到一个肯定答复，所有依仗瞬间灰飞烟灭，王语嫣霎时心若死灰，她松开手踉跄着后退数步，眼角泪光闪烁。

    低下头不欲让慕容复看到自己的狼狈，她竭力压着哭腔，断断续续道：“表哥，既然如此，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勉强说完这句，她狠狠擦掉眼中泪水，转身飞快跑远。

    “语嫣！”段誉心中担忧，暗带责备地瞥了一眼慕容复，也连忙迈步追了过去。

    慕容复并未理会，好似一尊毫无人气的石像立在原地，半晌，直到那哭声彻底消散，他才讥笑一声：“白头偕老？呵，可惜，我从没这个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