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在吻谁?
三 你在吻谁?
同学会,十分功利的词汇。 成年人的同学会无非两个目的,一是资源整合,二是炫耀生活。 这两个目的无论是哪一个,傅雪都不感兴趣。 几个老师各有各的忙碌,一个不来,其余几个全跟着不来,最后索性没有一个老师来,全是一群曾经的同学如今的半步中年人。 意料之中,不提也罢。 孟禾白一个工作电话被早早叫走,一群同学,傅雪被迫一个人喝酒。 文科班,向来女多男少,像周时越这种外形条件优越,工作出众,财力出挑的黄金单身汉不用提有多受欢迎。 刚从办公室审完这一季的稿子出来的傅雪身心俱疲,懒得开车于是让助理把她送过来。反正也是走流程似的吃饭,她索性装死闭嘴,不参与其余同学的吹捧活动。 吹捧内容无非一些,谁考上了公务员,谁年收入100个,谁结婚了,谁生孩子了……诸如此类。 傅雪趁着没人注意,突然想出去抽根烟。 今天傅雪内里穿着真丝衬衫,搭配纯黑高腰包臀裙和丝袜,外套一件卡其色单薄风衣,平常的职业装被她穿去几分韵味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夜风一吹,有些冷。 傅雪并不想和这些高中同学分享她的人生经历,于是并没有纠正他们叫她“宋暖”的行为。直到确保离宴会厅足够远,不会有人发现她时,她才点燃一根细香烟。 烟雾腾腾地升起,逐渐没过了她的脸。 “宋暖……” 周时越不合时宜地出现。他今天算被吹捧团队里的主角,也被灌了不少酒。 傅雪想过很多遍她与周时越再见的场合,或许是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或许在他们任何一方的婚礼上,或许是孩子的满月酒,又或许终生不见。 那是她年少无知时初尝禁果,是她毫无防备时交付的一整颗真心。时间太久远,不必再提。总之他现在于傅雪而言,早已变成酒后和不同男人玩乐时随口提起的一个人设,一个不重要但足够深刻的教训。 时间过去了太久,就好像,当初你最期待的漫画一直未完,在时光的消磨中,你终于不再期待。 傅雪总是擅长去遗忘,就像念高中时看《红楼梦》,看到后面的情节就忘记了前面的。最后,她只记得黛玉之悲,却记不得为何而悲。 周时越向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每靠近一步,酒气便浓一分。闻到她手中散发出的烟味后,他也就不再靠近,隔着迷蒙的烟,看着那张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周时越变了,又没变。在傅雪看来是这样。 “好久不见啊,周大律师。”傅雪的声音很轻,话尾是带笑的,语气是轻快的。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周时越局促紧张的表情,像在欣赏一些过期的电影。 她曾经无数次演练过如何去和周时越说经年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可能是,“你配和我说话吗?”或者“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话?”又或者不说,只是翻个白眼。 那时还是太年轻,现在于她而言,哪怕是过期的糖果,也能一尝甜味。 周时越哑了话,呆站着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宋暖,抽烟不好。” 傅雪以他可见的弧度挑眉笑了笑,对着他吐出一口气,眼神暧昧。“周大律师,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当年要不要认识我?” 今夜不适合叙旧。傅雪这样想。哪天都不适合叙旧。 …… 等到周时越和傅雪一前一后回了宴会厅,已经是快半个小时之后。众人心照不宣地没问任何在外发生了什么事,周时越投身于喧闹热烈的应酬,傅雪推杯换盏,和几个目前手握不少资源的同学互换了微信。 零点刚过,这场同学会才接近尾声。傅雪喝了一夜的酒,从室外回来后,周时越再没和她说过话。 她知道周时越最近在和书记的千金相亲,男人就是这样,既要又要,看着碗里,想着锅里。 单是周时越买的,喝多了酒他也开不了车,只好打电话叫沈丛言过来救场。 傅雪心中有了不少盘算,于是故意和周时越落在了最后。 沈丛言实在来得快,周时越也尽绅士之责挽留她? “宋暖,”周时越上车前叫住她,“晚上一个人不安全,我们送你回去。” 傅雪没作声,只求顺着看了司机一眼。 沈丛言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稍微把车往傅雪的方向移了移。 蓦地,沈丛言突然摇下后座靠马路的车窗,温声开口,“傅雪,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正合她心意——傅雪脚踩高跟鞋,摇曳着上了车的后座。 周时越茫然地望了一眼沈丛言,似是在问沈丛言为何叫她傅雪,又为何认识了她。沈丛言没也回避,答到:“濯郁的病人,我见过她的挂号单子。” 一路无话。 周时越就住在离新世纪不远的观沧海,而傅雪住在城西的江山映月。沈丛言把周时越放下后,并不急着启动汽车。 “坐前面来吧,”沈丛言开了车锁,“这里离江山映月还有一段距离,晕车的话,会更难受。” 他向来知道傅雪有晕车的毛病。 傅雪顿了几秒,轻声说谢谢,便动身准备上副驾坐。 沈丛言快她一步拉开后座车门,又扶着她上了副驾驶,毫不冒犯保持着男女距离地替她系上安全带,这才重新发动汽车往江山映月开。 沈丛言默默替她把车窗摇下来,她身上的酒味夹杂烟味,他担心她会更晕。 傅雪确实喝了很多,红的白的啤的混着喝,不过没到要醉的地步。 车内安静没有人说话,沈丛言也识趣地没有打开电台广播。暗流涌动,压抑得人快要喘不过气。 “你介意我抽一支烟吗?” “你自便。” 黑细支的卡比龙在空气中燃烧,巧克力味混着尼古丁和焦油环绕上升。很少有女人抽黑卡,多是一些柔和绵密的诸如白卡绿卡一类。沈丛言不去问,只默默记下来。 傅雪的抽泣声在沉默的空气中流转开来,几滴鳄鱼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悄悄观察着沈丛言的反应,又装作一醉再醉,斜靠在车座上,露出半边香肩,实在香艳。 沈丛言没说话,只是趁等红灯间隙给她递了些纸。 “不用,谢谢。”傅雪小心翼翼用衣袖压去一些泪珠,谢绝了沈丛言的好意。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不会说的。”沈丛言淡声。 傅雪这下没拒绝递过来的纸,嘴上却说着:“哭多了妆会花。” 在沈丛言眼里,傅雪爱漂亮,要面子,像一只精致的小孔雀。从来都是。 汽车稳稳地停在江山映月的地下车库。此时的傅雪已经神智模糊,走路全靠沈丛言扶着走。 “你也觉得我很可怜吗?” “我多想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 “……” 沈丛言就这样扶着她走,任她如何张牙舞爪,也没做出半分阻拦的动作,最多也就是稍加劝阻,“嘘,很晚了,我们回家再哭好不好?” 傅雪眼泪直流,穿着高跟鞋的腿开始打颤,短短的几步距离,她走出比谁都艰难的模样。 沈丛言站定,“能自己提包吗?”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傅雪没说话,接过提包又攥紧了几分,却一个劲地往男人身上靠。男人的胸膛比想象中还要宽广,细细一摸还能感受出训练有素的痕迹。她克制着没再向下摸去,不知那里…… 突然,沈丛言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尽力放松手臂肌rou免得膈疼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傅雪惊呼一声,拿着包的双手下意识勾住沈丛言的脖子,头怯生生地往他脖颈处靠。 眼泪打湿了沈丛言胸前的布料,沈丛言低头一看,皱了皱眉,很快别开脸去。 此时傅雪缩在沈丛言怀中,真丝衬衣顶头的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因为挤压导致本就汹涌的胸部显得更加浑圆,雪白的春色在真丝布料似有若无的掩映下多了几分勾引的味道。 任沈丛言问她什么,她都装作无法思考。无法将她送回自己家,只好把她带去隔壁。 沈丛言柔声哄着怀里娇声哽咽的傅雪,“我右边衣服口袋有钥匙,拿一下好吗?” 沈丛言步子走得很慢,既怕颠得她难受,私心里,他贪恋着这样亲密的美好。 等了许久,不见傅雪拿出钥匙,沈丛言正欲把人放下来,傅雪勾住他脖子的手却突然一紧。 紧接着,傅雪的唇贴上他的唇,酒气混杂着脂粉味,香水味,留香珠味……女人的味道从嘴唇渡进来,一瞬间便炸开他的所有感官。傅雪干干伸了伸舌头,唾液交缠之际,沈丛言猛地抽出身来。 他晦涩眯了眯眼,“你在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