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永恒的奥古斯都

    如果你曾经去过阿姆斯特丹，你一定会感叹那里的郁金香之春，以及那里空气中因风俗产业过于发达而弥漫的难以忽视的情欲气味。

    历史上，大航海时代的郁金香曾在欧洲售出过6700美金的天价。株郁金香的名字叫做，永远的奥古斯都。

    其实很多南欧人对郁金香的情感并不热烈，即便那里盛产这样的花朵。南欧人总会用洋葱来蔑称郁金香，但傅雪最喜欢的，就是郁金香。

    可能是因为这种花在春天盛开，她的生日在生机勃勃的4月，可能是因为幼年时父亲教过她如何用纸叠出一朵郁金香，可能是常年赴往荷兰工作，那里种郁金香的阿伯向她释放过善意……总之她喜欢这种花，一直都很喜欢。

    第二天是周六，傅雪并没有任何工作安排，索性同艾琳多喝了几杯，一直到深夜才返回。艾琳是她大学时的朋友，二人同为在西班牙读书时的中国同学。工作后，傅雪从事设计师工作，艾琳则在同公司从事公关。

    接近2点，经历过漫长思想斗争的沈丛言最终选择去敲隔壁邻居的门。

    傅雪开门时有些许诧异，仔细想来，自己似乎与这个邻居并无过多接触。除去和周时越的那点关系，他们应该再无交集才是。

    “傅小姐，”沈丛言站在傅雪家门口，长身而立，他个子很高，印象中，比周时越更甚一些。春款外套搭配内衬衫薄薄地覆盖在他身上，是和在酒吧时候不同的装扮，更显得他身材管理得极其优越。

    沈丛言面色平静，淡漠出声，周身萦绕着冷清的气质。“严医生是我的同事，他让我提醒你喝点蜂蜜水。”

    傅雪仿佛闻到一缕淡淡的皂香，很快却又捕捉不到。

    凌晨两点，敲开她门的男人。她嘴角极小的弧度勾起一抹笑——新猎物。

    “噢，好，谢谢！您也是医生吗？”傅雪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柔软万分，行云流水地撩了撩瀑布般的长发，释放出脖颈出埋藏的盈盈香水，慢慢抬眸，楚楚看了沈丛言一眼。

    她在勾引他。

    沈丛言沉默地动了动眼皮，算是应下。“不打扰了，傅小姐早点休息。”

    傅雪没去深究沈丛言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当年与周时越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只不过沈丛言向来是淡漠的人，他不清楚也无可厚非。

    ……

    一连许多天，沈丛言都没再见到傅雪。不过企鹅软件里，那个昵称“sn”，头像是一朵玫红色郁金香的用户还是在向他分享生活。

    “前几天在酒吧见到了那个人，我知道他看见了我，他只是装没看见而已。”

    “又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家。”

    “打算下下周去看一下姨妈，姨妈一直盼着我回国，现在也算是圆她的愿了。”

    沈丛言不是热衷于使用社交软件的人，企鹅软件的头像还是初期企鹅头像，除了昵称被改成了Augustus，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

    Augustus，奥古斯都。

    他的社交软件只有“sn”一位联系人，十来年前添加的。那时周时越与“傅雪”刚刚彻底断绝来往，“傅雪”没过多时便去了西班牙准备申请本科。

    那是他人生中最为失控的瞬间。

    周时越拉黑“傅雪”的那一刻，他记下了对方的账号。于是从来不使用社交软件的他鬼使神差地申请了一个账号，又不受控制地以郁金香爱好者的名义添加了那个账号，成为了“sn”多年以来亲密而又陌生的网友。

    至于“sn”，那是傅雪十多年前姓名的缩写：宋暖。

    刚从手术室出来，将近20个小时的连轴转让沈丛言不想再看见任何绿色的东西。

    看到企鹅软件的讯息，他心头一动。不顾及时脱下手术衣，他便拿起手机回复傅雪的讯息。

    Augustus：小暖，或许你应该直面他。

    Augustus：我查了北城的天气，最近柳絮纷飞，记得戴口罩。

    Augustus：多休息。

    末了，沈丛言仍觉不够，又补了一句。

    Augustus：注意安全。

    sn：谢谢关心啦，小祝医生，你也是。

    他们逐渐熟悉后，傅雪告诉他，亲近的人都叫她“小暖”。那时他喜上心头，于她而言，他也算是她亲近的人吗？

    傅雪问如何称呼他，总不能老是叫他Augustus吧？

    于是他取了个叫“祝言安”的名字。

    多俗套。

    只能用言语，来祝她一生平安。

    sn：南城最近回南天，想来也不好过吧？下次我出差如果去南城，我们一起吃饭吧。

    他也没敢告诉她，自己因为她曾经的话，一直在北城定居。

    Augustus：好。

    因为被仓库门面的合同绊住，傅雪一直在宁城待了快一个月才回来。

    宁城飞北城的航线因为恶劣天气晚点，一下飞机，傅雪便看见几个未接来电。

    -长礼中学   陆悠   未接来电（3）-

    沿着模糊的记忆，陆悠是她念高中时的班长。

    平心而论，傅雪和高中同学的关系在她自己看来是一般的。唯一要好的孟禾白与她常有联系，二人之间的话题也并不围绕高中生活而展开。

    傅雪秉着礼貌的意思，给陆悠回了个电话。

    “班长大人，找我有什么贵干啊？”傅雪语气笑盈盈的，仿佛她们万分熟稔。

    陆悠也没想到会接到傅雪的回电，愣了一会，才开口道：“宋暖，下周我们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老师们也在，你有空吗？”

    陆悠许是担心傅雪会忙着拒绝，“我听孟禾白说你回国了，就想着这么多年没见，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老师们都想见见你，尤其是向老师。孟禾白也在。”

    傅雪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与孟禾白通信时，孟禾白确实提起过此事。不过当时傅雪忙着工作，没放心上。

    至于向老师，当年是傅雪最喜欢的老师，教政治的。就算不去同学会，傅雪也会抽个时间上门拜访。

    想到这里，傅雪客气一笑，“太客气了班长大人，还亲自打电话给我，发个信息通知我就好了，全听班长安排。”

    陆悠点点头，“应该的，下周三晚上6点，在新世纪酒店的小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