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洶湧

    夜色深沉，你坐在車內，看著那閃爍的來電，並沒有立刻按下接聽，而是讓它在車廂裡迴盪了兩聲，仿佛是對她的一種心理考驗——她會不會掛斷？她會不會因你遲遲不接而產生更多不安？

    第三聲響起時，你才輕輕滑下綠色按鍵，將手機貼近耳朵。

    「喂，」你語調平穩，沒有刻意顯露熱情或冷淡。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秒，然後是一陣若有似無的呼吸聲。她似乎在思考該如何開口。你能想像夏妍坐在某個無人的辦公室、亦或是她冷色調的公寓客廳裡，手握著手機，心情複雜。

    「……你在忙嗎？」她終於開口，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

    「不算忙，剛處理完一些事。」你沒有主動解釋更多，讓她自己去猜。

    夜色裡，你能聽見她微弱的嘆息聲。或許她在猶豫該不該提出更私密的話題，或該先以工作為由試探你的態度。

    最終，她選擇了後者：「關於聖遠科技那邊的情況，我收集到一些最新消息。據說法務部打算加強內部審查，並且已經向幾家律所諮詢過針對‘組織挖角’的應對方案。應該說，比起先前，態度更強硬了……我想，你應該要有所防備。」

    「我已經預料到了。」你簡短回應，並不顯得驚訝。「如果他們有證據，早就出招了；不過，如今看來，他們已經在試圖湊齊線索。非常好，只有在他們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們才有更多空間。」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即使隔著距離，你也彷彿能感受到她的遲疑。或許她在等你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或是期待你問候她最近的狀態，然而，你依舊不提，反倒故意讓話題停頓在事務層面。

    「……你的計畫，是要讓他們完全失去關鍵技術人員嗎？」她忽然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公司裡已經有不少人在蠢蠢欲動，我……其實也很難阻止。」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暗示某種微妙情緒，「只是不知道，這樣做對我而言，最終會是什麼結果。」

    你知道，她是在半明半暗地向你暗示自己的處境。她在聖遠科技擔任人資高層，某種程度上是「防禦者」，卻又成為你的一枚「內線」。隨著事態不斷升溫，若公司上層真的開始嚴查，她勢必面臨更大的風險。

    但你也清楚，她終究擁有選擇權：一旦她拋棄你，向公司舉報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可能平息風波；只是，那樣一來，她內心裡對「順從你」的悸動恐怕將永遠關上。而眼下，她顯然遲遲沒有這麼做，反而先來聯絡你。

    「其實，我覺得你並不是真的擔心結果。」你微微一笑，語調在一片靜謐的車廂裡顯得從容，「你更在意我是不是還需要你，對嗎？」

    這句話一說出口，電話另一端陷入更深的沉默。她沒有立刻否認，也沒有馬上承認。或許她正在權衡要否跟你攤牌，或者要繼續維持那種曖昧不清的狀態。

    幾秒後，你聽到她壓低聲音開口：「我們能不能……見個面？」

    果然，她終究主動了。你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裝作平淡地問：「見面做什麼？」

    「我們談談接下來的風險，以及……」她停頓了兩秒，終於把話題扯回到那根深埋在彼此之間的引線上，「上次……的事。」

    你沒有馬上給她答案，只是讓她在那頭的靜默中多等了幾秒。這幾秒，她的心裡一定無限放大，變成了一種折磨與期盼。然後，你才緩緩說道：「可以。不過不是現在，我還有些事情要先處理完。等我通知你時間與地點。」

    「……好。」她應了一聲，聽起來鬆了口氣，又帶著幾分不甘與狐疑。她大概想不到，你到底有什麼事比跟她見面更重要，抑或著說，你是故意想晾她。

    「那先這樣吧，你若再有什麼重要消息，可以直接用這支電話找我。」你說完，也不再給她繼續交談的餘地，直接結束通話。

    掛斷電話時，你看著車窗外流逝的街景，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夏妍，終究是走到這一步。她試圖用「談正事」作為理由來遮掩自己內心的期待，卻在話裡話外都透露出對那晚的在意。這種矛盾的心態，正是你設計好的圈套——令她深陷其中，越掙扎，越離不開。

    在你與夏妍通話結束的隔日，清晨，你早早出門前往晨曜科技。與執行長紀拓嵐、技術總監李文昇及幾名部門主管開了一個簡短的戰略會議：「CORE計畫」   正緊鑼密鼓地推進，前後已經有四名中層技術骨幹陸續簽約，新的研發團隊雛形開始成形。

    「反應比我預想的更好，」李文昇語帶興奮，「這些人對老東家失望已久，只要一個藉口，他們都願意嘗試新的可能。」

    「不過，也要小心，聖遠科技隨時可能展開反撲。」紀拓嵐看向你，「你那邊有沒有最新消息，對方動作到什麼程度了？」

    你曉得他問的是「法律與公關層面」，但你心裡清楚，最關鍵的信息仍然來自夏妍。雖然你還沒安排下一次見面，但從她願意主動打電話來看，她肯定有新動態想告訴你。你決定暫時對紀拓嵐保持模糊，免得他知道你在聖遠科技內部安插了什麼樣的利器。

    「還在整理當中，一有確定線索，我會立刻通知你們。」你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帶過。紀拓嵐也沒追問，只是點了點頭，轉而討論實際執行層面的細節。

    會議結束後，你離開晨曜科技大樓，感覺城市的早晨顯得格外喧囂。你抬頭看了看高聳的玻璃建築，心想：等到聖遠科技的人才流失達到「質變」，整個行業版圖都會隨之翻轉，而你所在的位置，將更加不可撼動。

    一天、兩天、三天……你並沒有馬上聯繫夏妍，反而繼續維持一種「沒空見面」的姿態。你要讓她在焦躁中度過，讓她不斷回味那次的身體接觸，以及電話裡的暗示，讓她逐漸無法把你從腦海中摘除。

    事實上，她似乎也被你徹底牽著走。你時不時會收到她傳來的訊息：有時是聖遠科技某個部門又有人表達離職意願，有時是該公司法務部新的備忘錄，或是一些高層會議的謠傳。你幾乎不用特別要求，她已經自發性地做好「內線」該做的事，甚至比以往更加主動，彷彿想以這種方式保持和你的聯繫。

    「你要我幫你做的，我都在做了，」有一回，她在訊息裡寫著這句話，最後還補了一句：「不過，我還是想跟你談一談。你打算何時安排？」

    你看著那行字，想起她在酒店裡那誘人的身影與臉龐，不禁在心裡笑了笑：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她主動想要見你，而不是你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