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幻痛

    从医院出来之后，柳青瑜去复查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不想让苏桐太得意，他想让病早点好。

    可是复查之后，白修仪只是给柳青瑜开了更多的药，柳青瑜义无反顾的选择拒绝，他深知药没用，只是让他从一个无底洞跳进另一个无底洞，聊胜于无罢了。

    秋天过去了便是冬天，城中是一片枯枝败叶萧条之景，柳青瑜尝试过往各个地方投简历，但是人家不要精神病。

    病是好了一点，幻觉越来越少，精力越来越多，他尝试着多下楼散步，回来之后的觉好睡一些。

    只要身体舒服，没有太多躯体化情况，他就会多写些投稿，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一切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幻听幻觉使人痛苦，柳青瑜早已习惯了偶尔的情绪低落躁狂，说实话，只要柳青瑜不说谁看的出来他是精神病呢，毕竟气色确实好了一些，用网上的话来讲就是死人味淡了。

    柳青瑜也常常陷入后悔之中，或许当初再勇敢一些的话苏桐就不会像现在那样恨他，毕竟最后工作也是丢掉了，父亲也死了，自己又把身体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后悔也没用，柳青瑜现在倒是比以前想的更开。

    快过年了，柳青瑜破天荒的下楼买了些食材，准备学着百度做饭，医生说如果不想吃药的话，那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也会让病情变好，不过现在有力气做事就是变好的表现了。

    “小柳，最近见你经常出来，这是好事啊，年轻人还是要多出来逛逛。”楼下卖菜的大娘很热情。

    “卖柠檬，卖柠檬！”

    柳青瑜又看见卖柠檬的小贩在叫卖，最近柠檬的生意好像要好些，可能是现在的人想要补充维C，柳青瑜虽然是文科生，但也知道这是商家打出来的幌子，一颗柠檬能有多少维C。

    “现在几元一斤？”柳青瑜拿出手机扫摊上的码。

    “三块钱。”

    柳青瑜眼睛又撇到旁边的三元一斤，连柠檬的价格都便宜回来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母亲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身体就不大好了，一直住在疗养院也不让柳青瑜去看，柳青瑜内心倒也没太大波澜，自己生病，母亲帮不上他什么，所以他没告诉母亲。

    “喂，妈，最近这几天估计要下雪，您多添点衣服，让照顾您的人把空调温度打高些，您现在的身体不能感冒。”

    接到儿子关心电话的女人自然喜不自胜，柳青瑜关心完别人之后心情也轻松一些。

    稿费越攒越多了，柳青瑜有想过把房子卖了出去旅游，好好散一散心，但他还是害怕苏桐有一天回来找不到他，会更恨他。

    所以自己最后还是很在乎苏桐，柳青瑜觉得自己真没用，大家都忘了，他还记得。

    可是柳青瑜等了苏桐很久，苏桐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即便各种节假日苏桐都应该有时间的。

    收拾出了房产证，柳青瑜打算将这个房子卖掉。

    可就是这一天晚上，柳青瑜听见了钥匙敲在门上的声音，像是在尝试开锁，但好几次都没开下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幻听，但是这种声音太过真实。

    打开门，就看见脸色红的不正常的苏桐，眼里无神，嘴唇干裂。

    看到柳青瑜的那一刻，苏桐已经支撑不住了，晕了过去。

    手探到女孩的额头上，烫的有些惊人，把苏桐打横抱起，在客房和主卧间，最后选择了主卧，安置好苏桐，给她盖上被子之后，柳青瑜连忙从药箱里翻出水银体温计，不量不知道，苏桐的体温已经飙到了40℃。

    家里还有些布洛芬，虽说是儿童用的那种糖浆但现在也顾不上买别的了，柳青瑜凑近看完说明书之后，就倒了一些喂给苏桐。

    苏桐不断的呓语着，柳青瑜几乎是每一分钟都要探一下苏桐的额头，她已经略出了一些汗。

    柳青瑜离开房间倒了一杯水，回房间的时候苏桐已经醒了，她好像对于自己在这里感觉到有些奇怪，柳青瑜见苏桐醒了，把水放下就准备出去。

    “老师？”苏桐语气有点上扬。

    “你倒我家门口了。”柳青瑜冷冷的说，“你先在这休息吧，我去客房。”

    “你病好了？”苏桐无厘头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柳青瑜本来打算说没有，最终他改主意了，说了一句“跟你无关”。

    “确实跟我无关。”苏桐翻了个身，面对着柳青瑜，“你病好了，我反而觉得没意思。”

    听到这句话之后，本想离开的柳青瑜重新走到床边。

    “为什么来我家？”柳青瑜质问，“不是恨我吗？”

    苏桐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桌上的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饮下去，清润的纯净水浸透了干燥的嘴唇和喉咙，苏桐舒服多了。

    “我不知道，”苏桐又躺回床上，如果不是为了喝那一口水，她根本不想动弹，“我头晕，几乎要没有意识了，我也根本不知道我去了哪……”

    “那你……”柳青瑜眼神中好像闪过了一丝喜悦，但随即这点喜悦也消失殆尽了，“也对，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我之前打算去学校找你，你什么时候辞的职？”苏桐歪头疑问。

    “我是被开除了，你知道的，精神分裂，那个时候蛮严重的。”柳青瑜干脆坐在床边，陪着苏桐。

    “啊……”苏桐点点头，“你是不是蛮后悔赶我走的？”

    “后悔吗？有过吧……”柳青瑜自嘲的嘴角勾了一下，又摇头，“后悔也没用，我当时也不知道我会得精神病啊。”

    这句话说出之后，苏桐沉默了。

    寂静了半晌之后，苏桐又忽然开口：“话说精神分裂是不是分好几个人格的那种？”

    “不是啊，那是另一个病，”柳青瑜耐心的解释，“你说的那种叫人格障碍，我得的是精神分裂，这不一样。”

    “我觉得好奇怪……”苏桐沉吟，“明明我们深仇大恨，为什么还能那么安然的聊天，不应该聊几句就吵起来吗？”

    “我理解你为什么恨我，但我从来没恨过你，谈不上深仇大恨。”

    “你哪里理解，我高三那年经历过什么，你都不知道。”苏桐转过头，直视柳青瑜。

    “你高三那年我经历过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当你是小孩，所以不怪你。”柳青瑜没有避开苏桐探究的眼神。

    “小孩？”苏桐有些惊讶，“只要不把我当小孩，当成什么都行。”

    “那同学，只要不讨厌我，什么都行。”

    “那得看我心情。”苏桐的话语带上了愉悦的尾音。

    这一天，苏桐单凭着自己的本能找到了柳青瑜的家，可是那么久的苦难和委屈不会轻易化解，苏桐躺在床上很久都没睡着，柳青瑜不计前嫌的陪着苏桐。

    就算女孩恨他也无所谓的，柳青瑜想，明明只要苏桐开心，那什么都行了，但是他总觉得，每看一次女孩的脸，心脏处都有一阵幻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