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梦就相当于延长了人类一半的生命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俞音mama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准时在校门口等着。 因为最近晚自习的时间提早了二十分钟，俞音提出来下午放学就不回家吃饭了。 有时候吃吃食堂，更多时候在校门口的小店吃点什么。 周五晚上的最后一节晚自习，班里早早就人心浮动，班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最后十分钟，所有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闲聊周末的安排。 “你周末去不去书店？我这周补课时间改到周日了。”饶子洋侧过头来问她，难得他周六不用补课，脸上充满了对周六的期待和憧憬。 俞音一点头：“行啊，刚好有点事想找你。” 他们三个人最近因为一些八卦和共同的秘密混得很熟， 饶子洋顺口又转头去问林雨昕。 林雨昕难得有些支支吾吾：“我那个……要和她一起。” 饶子洋张着嘴，做出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吗，恨恨地一拍大腿，“少秀恩爱！” 俞音收拾好东西，就等着下课铃响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戳了戳林鹏川，“今晚应该我爸妈来接。” 这一周，她和林鹏川都没能怎么好好说话。 林鹏川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嘶…… 这语气。 “你明天有空吗？”俞音琢磨了一下，继续戳他。 “干嘛？” “一起呗。” 林鹏川动了动嘴角，“你不是有事找他？” “那我也有事找你。” “行。” 虽然语气不情不愿，但好歹是答应了。 俞音放下心来，和饶子洋对视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想问他是不是OK。 饶子洋茫然看她。 俞音：…… 没看懂算了，明天看见林鹏川也在，他就懂了。 她背着书包，跟着人流走出教室，自己嘀嘀咕咕—— 怎么林鹏川耳朵一天到晚那么灵，他们聊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相比起来，饶子洋感觉就跟耳朵失灵一样。 她走出校门，在路边停的车辆里扫到了自己家里的小车。 路上沉默了一阵。 俞音爸爸转头看后视镜，打灯变道，瞥见俞音趴在车窗上看路边的夜景。 “这周末带你去隔壁市玩一下，去不去？” 冯秀渔看了他一眼。 “去隔壁市？干嘛？”俞音没反应过来。 “去你大舅舅家玩一下，噢不过你表姐在外面上学，可能也不在家。”他接着道，语气很轻松。 仿佛就是去隔壁市玩一玩，逛一逛。 其实爸妈都不想让她去。 俞音从他话里那微妙的转折，mama的沉默里敏锐地感觉到。 这不是普通的走亲访友。 一旦有所图，有所求，人与人之间的地位不再平等，处于优势的人即使表示最真切的同情，也是充满着骄傲的同情。 “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看书呢。”俞音想了想，她理由很正当。 “适当地玩一玩也是有必要的，劳逸结合。”俞音爸爸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教育完了，他才算下了这个台阶。 “你都初三了，家里有米有菜，再给你留一百块钱，应该够了吧？饿不死吧？”他笑了笑。 俞音摇下车窗，窗外的风一下把车内的闷热和气味吹散了，一点点的秋意泛进来，有点冷，她又抬高了点。 “够了，我做个蛋炒饭，或者去王记吃个快餐，不用管我的。” 秋天到了。 其实也是很好的天气。 晚上回到家，俞音终于有时间翻箱倒柜，从自己的衣柜最深处翻出来一个纸盒子。 她把纸盒子捧到书桌上，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屋外的动静，确认爸妈在外面商量着什么管不着自己，才慢慢翻开纸盒子。 纸盒比A4纸稍大，最顶上是几本时下很流行的封面花里胡哨的笔记本，翻到最底下，是一本最普通不过的素描本。 素描本的封面还是崭新崭新的，翻开来，是笔触拙劣、结构失调的临摹画，每一页的右下角还用铅笔写了日期。 从初二的暑假，认识饶子洋不久，他送了一本自己用过的漫画入门教程，俞音偶然翻开，决定慢慢开始学。 一直画到上个月，几乎每个星期都临摹一幅完整的作品，手指捏起来竟也有薄薄的一沓。 如果她记得没错，最新的这一幅，也就是她学的最后一幅画了。 …… 不是被父母发现了，也不是三分钟热度过了。 是她自己放弃了。 俞音的手抚过画本，纸张颗粒很大，触感干燥而粗糙，铅笔味有点香。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 所以连俞音也觉得自己很听话。 不需要父母多么cao心，她对自己的未来，父母的以后，有着最沉重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归根结底，他们家里没有那么强的抗风险能力，没有选择别的道路的资本，所以最保守的道路也就是最安全的道路。 父母确实做了对俞音来说最好的选择。 她站起身来，仔细回忆了一下，又从书柜的深处找到另一个快递盒子，翻出饶子洋送的那本漫画教程。 无论如何，她开始盼望着这个梦可以做得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做梦的意义就在于，梦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掌控，于是一个好梦就相当于延长了人类一半的生命。 俞音把教程书架起来，削好铅笔，开始认认真真地照着临摹。 …… “太难看了吧……” 俞音绷着脸，把新的一页撕掉扔到垃圾桶。 她突然把本子反过来，捏了一下厚度，一阵无语—— 怪不得这个本子感觉很薄。 合着自己永远有这个习惯。 一个画本才画了十几页，就已经撕了几十页。 俞音早上跟饶子洋说的就是这事。 以前偷偷摸摸地自己学，就学了几个月，出于羞耻心，她也一直没跟饶子洋提过。 后来她和饶子洋一直保持联系，看着他从一开始埋头学画画的学生一直到走向自己理想的道路。 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梦想实现的形式吧。 但是既然有了机会，这次与其她在旁边围观，摇旗呐喊。 不如大家一起画本子好了！ 俞音默默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