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涛】失血的静脉
从转进尖子班的第二个月开始，张涛开始频繁的做噩梦。梦里的白炽灯亮的晃眼，让他总是记不清到底梦里有些什么。 他时常在半夜惊醒，一摸脑门满头的汗。胸腔里的心脏失了正常的节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他将手心的汗渍在床单上擦净，心跳却始终平复不下来，这让他有种失重感。 从第三个月开始，张涛开始产生幻觉了。 白日里坐在教室听课的时候他会突然觉得头晕，再一晃眼看过去面前的黑板扭曲起来，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变得奇怪，忽远又忽近。 “张涛。” “张涛？” “张涛！”左边身子骤然的倾斜感和耳廓边炸开的声音让张涛回神。 他侧头，“怎么了，同桌？” 姜凡皱眉看着他，手里转动的笔停在掌心，“都下课了怎么还一脸恍惚的盯着讲台看？你生病了？” “小涛生病了？”前面的薛珅转过身子，一脸担忧的看着张涛，“去医院了吗？” 幻觉又来了。 眼前明明还是姜凡和薛珅这两张脸，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却像是沉入了水中，带着一股沉闷感。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语调辗转，像带着幽怨，“涛涛——” 可定眼一看，面前两人都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那是谁在说话呢？ 张涛挠挠脑袋，皱着眉显得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或许吧。” 肩膀骤然一沉，张涛仰起头，正对上陈希的视线。陈希双手搭在张涛肩头，垂头看着张涛，“周末去玩吗，小涛？” 张涛愣了一下，收回视线，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下身子，“啊，我就不去了吧，作业还没写呢。” “作业？”姜凡声调上扬，带着疑惑，“不是几分钟就能搞定吗？” 张涛转过头幽怨的看他，半晌只吐出一句，“shift！” 当然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张涛仰头看着“图书馆”这三个大字，一脸的无语，“你们说的玩就是来图书馆啊。” “不然呢？”薛珅摸摸后脖颈，笑起来，“在图书馆看看书写写卷子多有趣啊。” 张涛捏紧了书包带子有些郁闷，“亏我还带了吃的喝的，早知道就带作业来了。” “那些作业几分钟就能搞定就不要浪费周末的时间嘛。”陈希挽上张涛的手臂，“再说了，图书馆可是男女主相遇的不二之选。” 张涛更郁闷了，“你们是能几分钟搞定，我可不行。” “你别妄自菲薄，你也有我们不能做到的事。”姜凡一脸冷淡的开口，对上张涛望过来的期待的视线接着道，“比如我们就做不到用那样复杂的方法解题。” 原本都要感激的话卡在了喉咙，张涛嘴唇颤了颤，轻声吐出一句，“shift。” 进了图书馆，张涛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念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本想着休息休息，结果视线一转，瞧见姜凡手里捧了本《上帝掷骰子吗》，一晃眼又瞧见薛珅手里拿着《泰戈尔诗选》，也只有陈希一贯的在看言情小说。 他盯着自己手里这本《短篇小说节选》看了几秒，然后认命的又放了回去，转而拿了本《万物如何运转》出来。 姜凡瞧见他的动作，微微皱眉，凑过去道，“张涛，这本书我看过，太基础了，你学不到什么的。” 张涛一脸尴尬，“啊？可是我觉得写的蛮好的啊。” 姜凡停顿一瞬，“6。” 薛珅眼皮一抬，视线落在两人离得极近的上半身，眼眸一眯就强行挤进两人中间，指着书上的一页道，“小涛，看这句——爱情是一滩挣扎的蓝藻，如同一阵凄微的风，穿过我失血的静脉。” 图书馆里极静，薛珅说话也特意压低了声音，呼出的热气扑洒在张涛脖颈处，泛起些微的痒意，他不自在的往后躲了一下，“写的不错。”他这样说着，视线顺着往下，看见了下一段诗—— 我相信一切能够听见 甚至预见离散，遇见另一个自己 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 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 他愣了几秒，再抬眼看见薛珅那张脸时瞳孔骤缩，慌张的移开视线，却又看见了姜凡和陈希。呼吸一下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猛地起身，带着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面对三人投来的疑惑的视线，他只磕磕巴巴说出一句，“我、我去趟厕所！”不待另外三人做出什么反应，他便慌乱的朝着厕所的方向走。 姜凡不悦的看向薛珅，冷声道，“你吓到他了。” “有吗？”薛珅摸摸后脖颈，笑起来，“但小涛一脸害怕的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啊。” 陈希翻过一页小说，悠悠道，“小涛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害怕的人。”他抬眼，对上另外两人的视线，“很惊讶么？我们都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张涛弓腰撑着洗手台，镜子里的人呼吸急促面色惨白。他抬眼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视线，张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张涛......”后面的话没了声音，他吞咽几下，觉得喉咙干渴。 这是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张涛在心里说。然后他笑了笑，管他的，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就完了。他抬手覆在镜子上，遮住了自己半张脸，面上的笑淡了下去，那双看起来总是亮闪闪的眼睛此刻眼尾垂下去了。 张涛，他看着那双眼睛，这是一个机会。 对于陈希来说，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张涛如何。和薛珅姜凡两个人不一样，他又没有多喜欢张涛，他只是好奇而已。掺和进这三人的关系里也只是因为——多难得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面前哎。 中国有句古话讲“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希再一次感慨古人的智慧。打从张涛莫名其妙的发呆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笑那两人居然还一副忧心的模样。 他摇摇头，在笔记本上记下——陷入爱情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从图书馆回来后，薛珅终于发现张涛的不对劲了。他总觉得张涛像是变了个人，但他又确确实实就是张涛。陈希说的话在脑海里回荡——对啊，他们都可以，为什么张涛不可以？ 他转过身子看着正趴在桌上午睡的人，所以，小涛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自陈希说出那句话后，姜凡便总是走神。他不受控着回想起脑海里那些多出来的回忆。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认自己到底是多活了一辈子还是只是单纯的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在记忆没有觉醒之前，张涛是同桌。有了记忆之后，他看着张涛就总带上了情色的幻想。他一边忍着震动一边努力看题的样子很性感。他哭起来的时候整个眼圈都会泛红，看上去很可怜，让人想把他弄的更可怜。 姜凡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可以浮现出这么多yin秽的东西。可如果幻想中的那个人是张涛，是那个连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的同桌，他便觉得干渴。 姜凡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这道竞赛题上——做道题冷静一下吧。 张涛没什么目的。他只是想逃。那些yin秽不堪的记忆让他觉得恶心，他时常犯呕，哪怕只是看到他们一眼，就觉得呼吸不畅。 他没什么本事，也不如他们聪明。在那间地下室内他曾问过姜凡，为什么要这样做，姜凡说，因为喜欢。 他只觉得茫然。什么人的喜欢会选择囚禁？什么人的喜欢会选择共享？ 所以他认定，姜凡不喜欢自己。 他又问了薛珅。薛珅蹲着身子摸摸他蓬松的头顶，笑眯眯的说，因为小涛很有趣啊。 变态。 这是他对薛珅的评价。 而陈希，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合上了笔记本，说道，我不可以放涛涛走，因为实验记录还没完成呢。 疯子。 这是他对陈希的评价。 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只有姜凡。但姜凡也会做出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比如他会在一场情事过后抱着他，也不说话，有时会叹气。 他问他为什么叹气，姜凡便将他抱得更紧，像是想将他揉进血rou中。 他听见姜凡呢喃着：如果小涛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张涛一开始听见这样的话只觉得可笑，后来听的多了就开始不耐烦了。他抵着姜凡的胸口将他推开，面色冷冽，“同桌，你别光说不做啊。”这个时候叫“同桌”，难免带上了一点讽刺的意味。 姜凡愣住。两人之间的气氛沉寂下来。 张涛的手还落在姜凡胸口，他清晰的感受到里面那颗心脏的跳动。扑通、扑通、扑通。然后变成了“扑通扑通扑通——” 姜凡的眼睛也亮起来，一把抱住他，“小涛，你等我。” 但他的计划失败了。 姜凡侧过头看着仍趴在桌上午睡的张涛，捏着笔的手指收紧，一抬眼，对上了薛珅的视线。薛珅冲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姜凡掩下眉眼，视线再次落在张涛身上。然后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怜悯——就算是多了记忆也不过是再痛苦一次呢，小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