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差点碰到哥哥的那里

    周遇澄时常觉得自己是足够不幸的那一种人。

    意外离世的薄命mama，再婚多金的薄情爸爸，配上她不咸不淡的学业和不太讨人喜欢的性格。这段人生好像从青春期开始，就已经变成了异于常人的Hard模式。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慰藉的，除了长得不错以外，就是她有一个还算可靠的哥哥。

    周念程比她大一岁，长得高大挺拔。脸蛋随mama，也生得足够俊朗。就是脾气不大好，经常跟人犯冲。他以前叫做周艾程，mama去世没有两年，爸爸就娶了新mama进门。周念程每次在作业和试卷上签名落款，心里都止不住发酸。爸爸姓周，mama姓程，周艾程，是爸爸爱mama的意思。但现在却觉得这个“艾”字实在讽刺。周念程跟爸爸要过好几次户口本，想把自己名字改了。爸爸当然知道儿子心里的不满，或是敷衍或是拒绝。可惜态度坚决的反对，只能换来的更激烈的抗议。他有了新的家庭，甚至有了新的小孩，工作生活琐事缠身，根本不想搭理周念程的请求。周念程却一再坚持，把他烦得一个头两个大。反复的争吵无果，最后还是松口了。不过代价是原本就冷清的家里，门框被踹得摇摇欲坠，陶瓷碟碗也碎了一地。爸爸摔门而出，两个男人之间权力之争，终于如风卷残云一般偃旗息鼓。

    那是周遇澄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哥哥的身上开始渐渐浮现出属于男人的气息。

    她一语不发默默拿来了扫帚，低着头把战场清扫干净。故意用力让七零八落的瓷片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嘈杂的声响，才能勉强遮盖住卧室里传来的低沉的啜泣。他明明赢了，却还是为mama感到不值而哭了。周遇澄把砸烂的碗尽数倒进垃圾桶里，只觉得胸口沉闷。偶然抬头，看见mama灰白的笑颜端端正正定格在墙上，正在温柔地看着她。周遇澄心里知道，从此以后，只有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为了适应自己的新名字，周念程破例允许meimei在家叫他的全名。

    家里原本沉默又冷清的氛围，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渐渐变得不同。如果换成小时候，周遇澄是不敢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周念程肯定会冲过来把她举起来倒吊着，不乖乖求饶，他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如今情况不同了，周遇澄可以光明正大喊哥哥的全名，好像自己也变成和哥哥一样的大人，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她隐约地感觉到这像是一种信任，但更多的还是“身份升级”的窃喜和兴奋。为了反复体验这种跟周念程平级的快乐，周遇澄把喊哥哥的全名当成一种新的游戏。不管大事小事，周遇澄都开始使唤他。

    “周念程，晾一下洗衣机的衣服。”

    “周念程，借我50，下周还你。”

    “周念程，厕所没纸了。”

    开始周念程还是说一不二的，也没多想。meimei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毕竟是当哥哥的，照顾meimei也是分内的事。周遇澄倒是越叫越开心，甚至开始有些飘飘然了。以前只有她被周念程血脉压制，现在能指挥一个一米八三的大高个，说什么做什么，还毫无怨言。这跟当宇宙皇帝有什么区别啊？只是时间一长，周念程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看着从厕所门缝里伸出来毫不客气的手掌心，周念程站在门口叉着腰，眉头皱了皱，不瞒地啧了一声。

    “周遇澄，你最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赶紧赶紧，纸！”

    “注意你的态度，这是求人办事该有的样子吗？”

    周念程攥着一包拆封的抽纸藏在身后，两脚大开堵在门口。一条腿向外支着，还抖个不停。饶有兴致地跟里面的人较起真来，吊儿郎当的样子，活像在校门口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周遇澄空伸着一只手好半天，大臂都开始发酸。从门缝里侧着看见周念程在外面居然一副悠哉的模样，气得咬牙。

    “你有病啊，周念程。把纸给我！”

    听见周遇澄好像有些急了，他突然来劲了。又站近了些，拿纸去故意勾搭周遇澄的手，在人抓到纸巾之前又嗖得收了回来，把周遇澄逗得团团转。听见meimei在里面的骂声，周念程自觉得逞地哈哈大笑。还没等痛快一阵子，笑声又渐渐弱了。

    家里的氛围冷淡得太久了。两兄妹为了保护彼此脆弱的自尊心，对于苦痛，只字不提。细细算下来，也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放肆笑过了。

    一心求纸的的周遇澄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顾着伸着手急促乱抓。周念程看着meimei有些滑稽的慌乱样子，只觉得可爱，嘴上不说什么，却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走近两步准备把抽纸递给人。还没等周念程蹲下，一通乱抓的周遇澄一爪子拍上哥哥的大腿rou。周念程瞬间僵在原地，看着meimei白皙的指尖就停在自己大腿内侧，那个距离象征自己男人身份的物件不足五厘米的位置。他不自觉摒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迟钝了两秒，周念程赶紧后退两步，慌忙往门口扔下纸巾，转身就跑。

    留下不明所以的周遇澄，愣愣地收回被砸到的手，暗自嘀咕：这人怎么了，见鬼了似的。

    在门口费劲摸索了半天，才终于得偿所愿捞到了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