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春梦了无痕

    睡前何姝瑶泡了一杯葡萄乌龙茶，解腻舒缓一下，晚上烧烤有点油，肠胃不太舒服。

    喝完后，她拎着杯子去阳台洗漱，顺便把杯子洗了。暖黄的灯光下，清澈的水流透过指缝漏下去，一点点的从下水道口不见。外面的天上有几朵厚厚的云，借着月光能看到天幕是深蓝深蓝的。附近几栋楼，只能看到稀疏几盏阳台灯还亮着。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回到房间，她往墙上贴的课表看一眼，把明天上课要用的书放进包里，环顾一圈没什么事情落下没做，她才关掉台灯、拿起手机上床。

    室友都还没睡，宿舍的大灯还是亮着的。何姝瑶把床上的两层帘子严实拉好，躺下去戴好眼罩，才安心睡了。

    梦里一片朦胧，昏暗的室内靠窗摆了一套沙发，地上是长毛的地毯，是让人昏睡的环境。两个人相拥靠在沙发上看电影，四条光裸的腿交缠在一起，伴着喘息暧昧的声音。

    何姝瑶总觉得眼前有道纱，拦住了自己的视线，于是伸手撩开那层遮挡，凝神看过去。上面的女孩子黑发被汗染湿，粘在光裸的背部，甚至连手臂上都有几缕发丝缠绕，细长的腿勾在另一个人腰上乱蹭。下面的人捏着女孩子的下巴，仰头亲吻着，手顺着她的脊柱上下滑动，时不时捏捏圆润的屁股，引得上位者吐出几声闷哼。

    不知道为什么，何姝瑶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她被这场面刺激地好奇又害怕，内心总觉得接着看下去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犹豫间，底下那个人已经停下亲吻的动作，靠在女孩子的肩膀上眼神凶狠地看了过来。

    ！被抓包了。

    可是……为什么是陆颜的脸。

    她茫然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她听见女孩子的声音……

    “你捏疼我啦。”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瞬间何姝瑶就被吓醒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帘子有点不知所措，片刻后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捂着眼睛沉默。

    黑暗，遮掩了她如雷的心跳。

    再翻身想睡，却如何都睡不着了。她摸到手机摁亮，已经四点了。干脆翻身下床，把字帖拿到床上来，拉好帘子，打开小灯，把床上桌架好，披上外套开始练字静心。

    7:08分，她的闹钟响了。

    何姝瑶动作迅速地按掉，打开支付宝开始收能量，顺便偷别人的能量。

    7:15，周璐璐闹钟响，她摸到眼镜戴上，打开支付宝收能量，发现就这么几秒的时间，何姝瑶就偷了她的能量。于是在蚂蚁森林里踩她一脚，还去微信发消息谴责她。

    刚好何姝瑶已经收拾好下床了，手机一亮，她看到消息跑去掀周璐璐的床帘，用气声道：“哈哈哈哈，还得是我。”

    “快走开，我要换衣服了。”周璐璐扯住床帘，赶她走。

    她眼珠一转，听话地松手，出去挤了个牙膏，又回来站在周璐璐的凳子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帘子撩起来，笑嘻嘻地看她。

    周璐璐一把捂着胸口，气的想打她：“老实刷你的牙去。”

    嘴里包着牙刷和泡沫，何姝瑶含糊不清地说：“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遮什么。”

    “那你别看，看自己的去。”她伸手盖住何姝瑶的眼睛，把她往边上推，然后扯下帘子。

    何姝瑶耸了耸肩，咬着牙刷从椅子上下来，溜达到阳台上接着刷牙。

    上午一二节有课，一切弄好后，背起书包下楼往食堂去。点了个烂白菜素三鲜的扯面，这是这家档口前段时间出的新品，成为了她最近的心头好，每天得来上一碗。奶白的汤、光滑有弹性的宽面上盖着白绿相间的娃娃菜、还有煮软的火腿肠片和焦黄的鸡蛋碎，看起来清新有食欲。

    吃面前要先喝汤。暖呼呼的热汤顺着喉管下去，一路熨帖到胃里，好像这一整天的好心情都随之而来。

    时间不赶，慢悠悠地吃完面，喝口茶漱口，擦嘴。

    何姝瑶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这个时候下早自习又没课的人，成群的往食堂这边走。她逆着人流，还有闲心左看右看，乌龟一样晃着走。

    上午是现当代文学，这门课是最容易触及当局逆鳞的，不管是从政治对文学的限制、还是作家作品与政治挂钩，都逃不开那些所避讳的东西。然而又往往不能说，导致越来越多的现当代文学研究者憋着一口气，骨子里的正直硬生生被现实磨掉了。时光掩埋掉太多东西，新一代的人能看到的，永远是当局想让他们看到的，真相唯有他们自己记得。

    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懂就好。

    何姝瑶每次听老师说这句话，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悲叹。

    但是，历史由掌权者书写，连文学也是。

    陆颜睡醒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她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个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眯眼看了下时间，10:05。室友全都不在，就剩她一个还在床上。

    她看到微信弹出一堆消息，是告诉她早上缺了晨练，教练很生气，叫她去办公室找他。

    按着语音键：行，我知道了。

    知道了，并不意味着她会老实照办。陆颜呼噜了一把脸，起身下床洗漱，挑了一套灰色的运动服穿上，去鞋架上拿了一双灰白的AJ　1　mid。穿好后站到阳台镜子前梳头，给自己手腕喷了一点香水才勾着包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