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意外
“走吧，别看了，这都放学多久了，赶紧吃饭去了。” 宣吉拉上还在沉浸吃瓜的万州。 不只是她，这都放学20分钟了，一大半学生都还在班里争吵议论。 宣吉是不打算待了，她要饿死了，长个子遭不住啊。 万州专注看着手环，被宣吉拉着出了班级。 “我去！你干嘛！” 专心刷热搜的万州被宣吉一个猛子拉着蹲下来，脑袋差点磕到走廊围栏上。 “嘘。”宣吉让她小声点，然后指指楼下。 “喔，哈哈哈哈，刺激，沈甜甜、邓荷舟、姜玉棠，哈哈哈哈正好三个人还站三个角，刺激！”万州说着还要把宣吉拉出去，非让她暴露不可。 “干什么！干什么！想找死就直说！”宣吉一巴掌接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嗡…嗡嗡… 宣吉手环振动，她一边推开万州一边压低声音接通电话… “喂，张良清什么…” “你哥出事了，来中心医院！” ？！ 宣吉应了一声，赶紧挂断电话飞奔下楼。 楼下三个男人还没开口叫住她，她就骑着车一溜烟没了影。 她赶到医院时，宣宁正在手术室里，手术门口坐着林父、张良清、还有坐在角落垂头一言不发的沐琛。 医院的走廊苍白冰凉，几人又都一言不发脸色霜寒，空气中像凝结出了冰。 她打破寂静问张良清，“出什么事了？” “出了车祸，孩子没了。” 宣吉下意识要去质问沐琛，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张良清那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睛。 她想起来谈判那天张良清主动要求自己一个人谈判的事。 这是…宣赫言的指意，同样也是沐琛的选择。 宣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去安慰面色焦急担忧不已的林父，“哥哥会没事的…” 林父目光怔怔地看向宣吉，他眼里带着血丝，眼睛慢慢转向宣吉右边，那是沐琛的方向。 “都是她！都是她！”他忽然发疯地大吼起来，颤抖的手直指沐琛，宣吉紧紧抱住他。 林父不停喊着，“是她！都是她，是她毁了我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纠缠他！啊啊…” 林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早已忘记了他的仪态风范。 宣吉跪在地上紧紧圈住崩溃的父亲，一遍遍地说着，“没事，没事，哥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沐琛走过来，跪在林父跟前，她一头银发凌乱不堪，额头流出大片血迹，左腿侧面衣料磨破，腿rou大面积擦伤，“对不起，我只是想带他出去散心，我也没想到…，都是我的错…” “滚！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滚！” 林父目眦尽裂，对着沐琛声嘶力竭。 张良清把沐琛拉起来，“你还是先出去吧，等人出来我去叫你。” 沐琛犹豫了一瞬还是先去了医院门口。 她走后林父渐渐平静了下来，手术室没过多久就打开了门。 等听到医生说宣宁没什么事，众人才放心了下来，张良清转脚要去找沐琛，宣吉叫住她，“我去吧。” 她没等张良清拦着径直向外走去。 张良清想拉住她最终作罢。 沐琛靠着医院的墙角抽烟，一口接一口，nongnong的烟雾弥漫朦胧了她的面庞。 宣吉站在台阶上，远远看着，“你可真狠心呐，孩子不要就算了，还非得来一场车祸，怎么？为了维持你在他心中的形象不惜让自己也跟着一起受伤？” 沐琛偏过头，说道“不是你们让我那么做吗？” “哈哈”宣吉干笑两声，“我们可只告诉你这个孩子不能要，可没有叫你怎么做？！你可以劝他、骗他、诱哄他…随你怎么样，我们只看结果…” “但车祸、流产，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宣吉高声质问她。 沐琛目光平静冷冽，丢下烟头脚尖用力碾灭，肩头细微耸动两下，“随你怎么想怎么说，反正你们也一直都这样看我。” 她把烟头踢到草丛里，沿着狭窄的水泥路沿回到正门口，跨上台阶从宣吉身旁擦过。 宣吉抬头与头顶刺目的阳光对上，她缓了几口气回到了病房看宣宁。 她得好好问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时间倒回今日凌晨四点。 …… “噼啪！” 窗户发出 一声脆响，熟睡中的宣宁皱了皱眉…… 石子见没有叫醒目标人物，接二连三地撞上窗户。 噼里啪拉的清脆声终于让宣宁从睡梦中惊醒，他支起上身，墨发披散，清泠幽暗的月光照在他忧郁的面容上。 “阿宁，阿～宁～” 一声短一声长的呼唤从楼下传来。 宣宁喜不自禁，他光着脚跑到窗前，急不可耐推开两扇窗子。 “唉？” 没人？可他明明听到了日思夜想的声音，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阿宁！” “啊！”耳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宣宁一跳，她将左侧的窗扇往回收，没了窗户的遮挡，才发现原来有个人攀在墙上 “沐琛！真的是你！你怎么躲在窗户后面的？哈哈…” 宣宁探出头发现她垫着脚尖踩着墙面的凸起，两手艰难的抓着凹凸不平的墙面，脸瘪的涨红像个大下巴的壁虎一样。 “哈哈哈哈，你来干什么？” 沐琛坚持不住了，松了手一屁股摔了下去，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仰头看着宣宁，“带你出去玩，走吧。” 她伸出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宣宁回头看了看房门，转过头来就踩着窗边的桌子上了窗台，“我，我跳了啊…，啊！” 两人一起砸在了草地上，沐琛给他当了rou垫，他一直傻笑着，沐琛躺在草地上，捧起他的脸亲了两口，“快起来，不然天快亮了。” 宣宁不顾形象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毛毛刺刺的草地扎得他脚心又痒又痛，“哎呀，忘了穿鞋子…” 沐琛坐在地上，脱下自己的鞋，“穿我的吧。” 宣宁止不住脸上的开心，笑嘿嘿地蹲下提上鞋子。 沐琛牵上他的手朝大马路走去，宣宁在后面问道，“去哪？我们要干什么？” 沐琛沉默不语，等到了破旧摩托车旁，用指关节敲了敲摩托车的车头，“听，你猜它说了什么，日出！它说要看日出，走吧，去瞧瞧它到底想去哪看日出。” 宣宁拍打她的肩头，“哈哈哈，神经病你。” 沐琛笑着单手拦过他的腰把他提上车，自己抬脚一跨就发动了车子。 “起飞！” “啊！好凉快！” 摩托车发出牛一样的哼鸣，在宽阔悠远的公路上留下一团团尾气，它载着两位老熟人从荒芜的郊外开到广袤无垠的林野，蜿蜒绵亘的大道好像直通天际。 它经过一片片深林，甩掉一丛丛远山，打破一路的寂静与辽阔，惊动了即将入眠的星和月，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天和日。 “哇！光，我看见了！啊！” 宣宁双手扶着沐琛的肩头，站起身迎着风畅快大喊，凉风吹乱他的长发，细细密密的头发在风中翻腾缠绕，像越烧越旺，越旺越跃动的火苗，也如宣宁正在燃烧的灵魂。 摩托车在两人吵闹的呐喊中哼哧一声跃进了一条神秘幽暗的小路，宣宁眼睛一瞬间陷入昏暗中，明亮的瞳孔中掠过憧憧树影，一眨眼天光大开，柔和的初阳照射在他的脸上。 摩托车停了下来，“到了”，沐琛抬腿下车双手掐着宣宁细瘦的腰身把他从车上提了下来，“前面可是悬崖，敢坐吗？” 宣宁看向正前方，她们停在了断崖上，举目望尽远山日出，他眼中倒映着璀璨的霞光，回头看着沐琛，笑容灿烂夺目，“怎么不敢？就算掉下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你敢不敢啊？” 沐琛歪头轻笑，牵上他的手向悬崖边走去。 两人相互依偎，宣宁脚上穿着沐琛的鞋子不停踢着沐琛光着的脚，沐琛看着他浸满欢喜的眉目，发觉他好像从跳下窗口的那一刻起笑容就没有放下来过。 “有这么开心吗？那我以后经常带你来看日出好了。” 宣宁笑容凝滞一瞬，转头继续看日出， “沐琛，我等着你来取我，无论多久，你一定要来。” “好，绝不会食言。” 两人在悬崖边坐了很久很久，她们上半身躺在地面上，温暖的阳光照着全身，沐琛把宣宁搂在怀里一起睡了个回笼觉，醒来之后沐琛给宣宁带好头盔，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套在宣宁身上，拉链拉好，每一颗扣子都规规矩矩扣好才带着他回别墅。 她们去的地方日常很少人来，走的路来往车辆也少，回去的路上也尽情飙车，宣宁依旧站着吹风。 在即将通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沐琛扭过头来说道，“坐好，搂紧我！” “哦，哦” 宣宁搂好她。 可沐琛就一个扭头的功夫已经把车开到了路口，右侧突然开过来一辆快速行驶的黑车。 宣宁的脑子当场宕机，他的表情定格住了，眼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黑车。 沐琛拧眉加紧油门，摩托车一瞬间提到最高速躲过即将撞上的车头，摩托车屁股擦着黑车右边保险杠后直接侧翻，人和车都在地上滑溜了一段。 “就这样吗？”宣吉看着张良清递过来的监控视频。 “就这样，监控只能拍到十字路口的情况，宣吉，这就是一个意外。”张良清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意外？你信吗？” “宣吉，你明白的，沐琛不可能伤害你哥哥，她能得到的一切都基于宣宁的存在，即便这场小小的车祸有她的谋划在，可那也只是想要装成一场意外流掉那个孩子，而不是伤害宣宁，所以视频之中你也看到了，她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她的车技，无论这件事情背后有她怎样的精心算计，事实的结果是宣宁毫发无伤，除了惊吓过度，身上的皮外伤还没有流产带来的损伤大，无论这件事情真相是什么？我们都没必要追究了。” 宣吉不看她，沉默安静地坐着。 是啊，这个结果有什么可说的呢？ 宣家不想留着这个孩子，怕宣宁肚子大了瞒不住，沐琛为了前途不想要这个孩子，又不想提早打破宣宁对她的期待和幻想。 如今这个结果，孩子没了两方目的都达到了，宣宁承受着必需要承受的丧子之痛。 其实即便是劝说哄骗的招式，一样是这个结果，一场意外起码让宣宁不必经历爱人背叛的绝望。 他将一无所知地活在囚笼中，直至他的爱人功成名就踏着七彩云霞来取他，救他出牢笼，救他得自由。 他用一生践行了、证明了爱情即是自由，追求爱情即是追求他的自由！ 宣吉一个人坐了很久，她通过不断的自我催眠自我劝解来消解冲释掉内心的难受与矛盾，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要牢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可以思绪错乱。 她必须要明白她始终可怜的只是以前那个自己，不是宣宁，宣宁从来都不是以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