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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楔子

    北晋,元德六年,徐州管辖下的华阳县已是通往京都的要道之一,不管上京赶考的,回京述职的官员,南来的商客都会在此停留往来,近几年风调雨顺又无甚战乱,倒成了如今这富庶繁华之地。

    这年二月下旬,护城河早先结下的冰现已融了个尽,阳光照射下的河水清清洌洌,仿佛是镀了层金纱的,有着涌动的金光样子。

    虽已是春季但刮在行人脸上的风却还如冬天那般很是冷冽。相对于其它街市的繁华,城南的葫芦街就像是万花中的小草,清新脱俗,因整条街呈上小圆下大圆的葫芦状而得名葫芦街。这时卖早食的门户都已揭了门板开了早市,趁着节气儿的尾虽还是清晨,街上却已很是热闹了,多是些卖包子馒头面条馄饨的早摊铺子,蔬菜瓜果等鲜货的。

    “我的儿啊!”一声凄厉,叫的人心都跟着发颤,后头是断断续续不清的哭唤声。行人纷纷看向那里,是一家只揭下半边门板的糕点铺子,这时打里面冲出来个二三十年纪的男人,相貌清俊却眉头紧锁,只见惶惶焦急之色,身穿青灰缺胯短衫,步子急促直往那邻街跑,撞上了人也顾不得,只听他嘴里喊着“快让让,快让让----”

    有好奇的就问了“这是怎的,如此火燎燎地往那头跑?” 话一 问完邻铺就有那知道些缘由的给解了惑,道“快别问了,想是去请林郎中的,看那样儿怕是他家女儿又不好了,生下来时就瘦弱的不行,也不知造的什么孽哟,我还抱过哩!多漂亮的女娃却是个病秧子,哎!”

    原那男子便是这点心铺子的老板,姓梅名百川,爹娘老子都是下地作活的农户,却有着光耀门楣的心。想自个儿那会子家里饭都吃不上,便更谈不上读书了,现在不同了,夫妻俩勤快,把日子过得实在,这些年倒攒下些银钱使唤,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不愁吃穿用度的。半辈子就只梅百川这么个独苗苗,只把期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六岁便送去镇上的私塾读书认字。

    这梅百川自小是在乡下村子长大的娃,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样样拿手,惯是个野的。只这四书五经学了个遍却实拿不出手来,把老子爹气的手抄棍棒就往梅百川身上招呼。打骂没少挨受,只是浑不吝。

    有那么一天,这梅百川跟换了个人似的稳重起来。一天到晚捧着个书在看,当下可就把爹娘给高兴坏了。道他是开窍了,想考功名了。考功名?梅百川有自知自明,自个儿最多会认些字罢了,正经书不爱读,更别提博功名走仕途。现今买了几本杂谈专研些个赚钱法子,为的是弄得了这赚钱买卖,好上邻村王寡妇家提亲去。

    这王寡妇早年与丈夫邓秀才恩爱非常,生下一对龙凤胎,取名邓继宏,邓美英。这英娘啊,从小乖巧听话,长得漂亮又娇气嘴还巧,总把人哄得心里软软的。邓秀才最是疼爱这小女儿,在外出门必会想着给英娘带些稀奇玩意儿和吃食回来。却不想在英娘十四岁这年邓秀才暴病而去,留给自家几亩田产和挥之不去的悲痛。对英娘来说父亲的离去仿佛也带走了一部分的温暖。从此后再不会有那样儒雅,温柔,高大似墙一样为自己阻挡风雨的爹爹了。

    梅百川想要邓美英做他媳妇儿,原是因了七月初五这天。

    正午过后,晴空万里,梅百川只觉这天儿热得人心发慌,这会儿子泡水里才叫痛快哩,遂叫上几人便去了邻村村头那条河。等到了,已有些许人在河里凫水捉鱼,这些人里头就有邓继宏。

    转眼已是黄昏,王氏正收拾着饭菜,唤了英娘去叫邓继宏家来吃晚上饭。这时候想河边也已没什么人了,便赶忙去了村头。虽说现今民风开放,男女设防不太严,可还是得忌讳着点。英娘想躲在离河边不远的树丛后面叫了哥哥来家去,正提裙迈步进去,却不想竟一头撞上梅百川,那梅百川刚小解完提着裤头正系着呢,优哉游哉不知多惬意,不料挨撞上来一女子,随着这一撞恰时地带来一缕香甜气味儿,待女子抬眼对上他的,梅百川就想这女子长得可真顺溜,细眉水眸,巧鼻下头一张小红嘴最是诱人。水眸盈盈一瞪,红唇微张。只把人半边身子给酥了去,似被人挠在痒痒处。

    英娘可吓了一跳,转身冲了出去。想到刚刚瞧见的,羞红了一脸。

    这是梅百川头一回见邓美英。后使人打听了来,方知晓原那天撞上的是邻村王寡妇家的闺女,叫邓美英。

    至此后总能使法子见着那英娘,每次必会给带去吃食和耍玩意儿,他又是个嘴甜的,奇闻怪事张口就来,只编稀罕趣事儿来逗英娘喜欢。人长得结实还一副俊秀模样。一来二去这英娘便交付了心去。到了来年两人便成了亲,做了眷属。

    成亲后不久,梅百川跟自个儿爹借了银两做本钱到城里开了家糕点铺子。

    开店以来铺子里的生意很是不错,夫妻倆日子过得恩爱,充实又有盼头。次年生下一女,取名梅宝柔,唤作柔娘。这梅宝柔出生就现体弱不继之态,夫妻俩小心照养着到九岁这年,发了一场大病,只是昏迷不醒,请来不少大夫都诊不出病根来。只道拿药吊着方能多活得几日。把那邓氏险些哭晕过去。

    这年二月里一天,晨起邓氏坐于床沿,把柔娘轻柔地捞抱在怀里,再给垫上围兜布,才端起手边的药来喂。一碗汤药下去后,邓氏用丝巾给柔娘沾了沾嘴,便把她慢慢放躺回床上。一会儿摸摸柔娘头发,一会儿揉揉小手,只是痴痴看着柔娘不舍得挪开半分。忽又记起来还没做了早饭给丈夫与自个儿,忙站起身来,就这功夫时候那柔娘整个便换了模样,脸色涨红地粗喘着气息,跟着周身便抽搐起来,已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是要生生抽过去才罢休的样儿。见此状,把邓氏吓得软了脚,扑身上前,口中高声痛呼着:“宝儿,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这,你可别吓为娘呀!”又扭身冲出厢房,朝前堂那头哭喊着;“百川!快来呀!咱们的宝儿..........相公你快来呀!"声音已见哽咽。

    这时梅百川正揭着铺门板,乍听见爱妻疾呼声,心里一咯噔,暗自叫遭!拔腿就往后院跑。进到厢房里,见自己女儿如此形状便知已不好。遂忙道;“我去请林大夫!”之后踉跄地疾跑出去。

    留下邓氏如摊在油锅里,是又急又疼。只不停流着眼泪儿叫着自家女儿的小名。都说儿女是娘亲身上掉下的rou,实不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