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蜜糖和甜酒丨酸甜口的回忆（下）

    1

    他用手提你的后颈像提一只猫。

    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在接吻的时候很喜欢捏着你的脖子。

    这种无意识的动作没有被你纠正过，因此一直保留了下来。

    他现在没法再抓住其他什么东西，所以，你愿意让他随时随刻抓着你。

    你给他吹嘘你下午的钓鱼技术，你展开双手说你的鱼有这么大。他半点也不信地看着你。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的轻视。”你给他扣帽子，顺便借此机会上下其手。

    “很厉害。”他只好说。

    你问他今天做了什么。

    “健身，下午看见外面有一只小猫。”他说。

    “摸到它了吗？”

    阿列克谢摇摇头。

    “这个岛上别的不多，就是猫多。”你说，“明天带你去看猫。”

    阿列克谢于是睁圆了眼睛看你。

    “你想养猫吗？”你问。

    阿列克谢想了想，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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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阿列克谢冲完澡擦着头发回来，立刻看到你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摇晃着一对手铐。

    他脚步立刻停在门口，像一只随时准备撤离的警惕动物。

    “你现在跑是不是晚了。”你好笑地看着他说，“今天真的不玩了，睡觉。”

    阿列克谢并不信任地看着你。

    你将他拽过来，他反抗得不太明显，你把他四肢拷在四个床柱上，四肢被拉开的他占满了整个床。

    “睡吧。”你拍拍他的头。

    这是一座恬静的度假岛，你们的生活不会被任何事情波及。人们只谈论岛上的流浪猫、沙滩上的阳光和浮潜时遇到的苏眉鱼。

    你重新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好，把卧室的灯光调到最暗，用手机打字回复工作消息。不趁热处理，明天就该忘了。

    今天傍晚你接到消息，你有几个工人在仓库里遇上了武装分子，你要人不要货，但他们还是没活下来；在他的故国，一颗炮弹炸毁了一所民居，三个新兵跑去灭火，死在第二发炮弹之下；地球的另一头爆发的革命今天终结于一场绞刑，到明天他们又会被遗忘。事情总是这样，一场战役覆盖一次入侵，一个新闻掩盖一场屠杀，世界如此往复，一切稍纵即逝，除了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你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人生的唯一要务在于活下去，抓住想要的东西。你想要抓住的东西是可以得到的，而他想要抓住的东西是实现不了的。

    必须要打电话的时候，你起身去了客厅。

    你从不在他面前谈及你的生意。世界就像一个大食堂，掌勺者左手把肥rou放进冰箱，又用右手把肥rou从冰箱里弄出去，人们为左手和右手吵架，而你在其中赚到你应得的部分。阿列克谢不明白你在忙些什么，不过无论多忙，你总会抽空陪伴他。

    你给助理打电话，让她给工人们的家属安排抚恤金。

    打完电话回来，阿列克谢快睡熟了。

    今天没有得到疼爱的乳尖依然颤巍巍地竖立着，仿佛在叫嚣着不满，你用手拨了拨，他就朝你的指尖蹭过来。你坐回床边，给他戴上眼罩，把嘴贴好。在半梦半醒中，他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没有醒过来。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能这么乖。

    最开始的时候，那可真是一场噩梦——对你们双方来说。

    和十年前相比，他变了很多。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性一样，他自矜又自傲，也许是世界和社会对他们偏袒太多，于是他总是以保护者自居，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掌控全局，并且默认所有人都是这样想。

    可怕的权力欲。你想。他终于成为了更优秀的指挥官，以及更糟糕的恋人。

    后来巴沙和你聊起的那些糟糕爱情故事，也证实了你的猜测。

    工作，战争，拯救世界，所有事物的优先级都会排在恋人的前面，不能陪伴的生日，被遗忘的纪念日，沉默的眼泪被理解为善解人意，对健康的关怀却被曲解为对能力的质疑，他在部队里当惯了指挥官，于是在生活中也当一个上级，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不能被他如臂指使。

    这使得当他的掌控感被剥夺的时候，你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反抗。

    你一点点地逐一拿掉他的控制权。

    他住在他专用的房间里，有最基础的镶在墙里的直饮水和洗浴措施。

    你拿走了他的出行权和高潮权。前者需要他求你，后者看你的心情。不过他的字典里没有写入恳求这个单词。

    他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连牙刷都是指套式的，因为任何东西到他手里都会变成武器。自从他用橡胶玩具把你的保镖揍成骨折后，小玩具们也被撤离了他的房间。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没有玩具会很难熬。

    他坚持叠衣服，把仅有的两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他叠被子和床单，即使他知道下一刻就会被按在上面。

    在你允许他使用健身房以后，他每天坚持锻炼——虽然这并不会让他在被玩的时候坚持得更久一点。

    你知道他在重建对生活的掌控感。但这是徒劳的。

    然后是双手双脚的控制。

    他开始没法自己完成一些基本的生活需求。

    比如刷牙，你第一次把牙刷伸进他嘴里的时候他崩溃了一次。

    你第一次牵着小阿列克谢帮他上厕所的时候他又崩溃了一次。

    很不幸，这两件事是在同一天发生的。

    你拍了张照纪念那个历史性时刻。

    照片里他眼角发红，眼神有点涣散，但还知道躲避你的相机。当他发现暴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剩下的就只有逃避了。逃避其实也没什么用。

    你暂时不打算把他的逃避也戳穿，因为他的自尊和他的体型一样庞大，已经没地方可以躲了。

    可怜的大家伙。

    你抖了抖小阿列克谢。

    “你可以把自己交给我。我来搞定所有事情。”你说，“随时随地。”

    男人总是欲望动物，被打两鞭子踩两脚，就能浪得没边，像顺着裤腿往上爬的蛇。但是他是个绝对的例外，你花了整整两年，才叫他把身体的控制权全部上交。在最开始，他几乎把这个看得比命还重要。你庆幸你是提前弄到的他。他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国务卿的那些照片里。

    “看，天塌不下来。”他又一次从高潮中落下时你和他说，“我会接住你。”

    他失神地大声喘着气，没有回应。

    又过了很久以后，有一次晚上，他没头没尾地和你说，“我想变小。”

    “为什么要变小？”你怀疑他是贤者时间突然开始忧伤。

    自从你真正得到他，你发现你得到的不止是他，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奇特情绪和时不时就会莫名出现的忧伤，平时藏在他的身体里，但拎起来抖一抖就会掉出来很多。

    “我像个怪物，像一只野兽。”他说，“如果我小一点，像猫那么小……”

    你不开心了。

    “谁说你像个怪物。是谁说的？”这些人需要得到修理。

    “重点是后面。”阿列克谢说，“如果我像猫那么小，你就可以把我抛起来，然后接住我。”

    “我现在也可以接住你。”你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阿列克谢还是不太擅长长时间的眼神接触。他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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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阿列克谢静静地睡在你的身边。你放下手机，捏着他的手指玩了一会。

    十年未见，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像个控制狂一样想抓住一切东西。

    因为每一次失控带来的后果都太过可怕，他抓不住那些从他眼前飞逝的生命。一切抓不到的东西会让他恐慌。他的欲望只是来自于恐惧。

    他只是害怕。

    而你会一直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