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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杀jian细取胜

    

计杀jian细取胜



    初冬的珈蓝城气候干燥少雨,从西面吹来拉玛雅塔大漠的风沙整个城便如罩上纱帐一般灰蒙蒙的。

    偶有晴朗见天现云的时候,人也是憋闷的慌,说话吞吐间如夹带了沙土一般嘶哑,吸吸鼻子还能吸进细小的沙尘。

    久居于此的人时常习惯以轻纱布巾掩面抵御冬日里粗粝的风沙,赶在闭关前珈蓝城涌入了一批胡人商队携带着番外的玉石珠宝、皮褥山珍在市集上出售。

    搭着简陋木棚的小集市上现下人流如织往来着不远千里从中原赶赴边塞倒货的西褚商贾,也有贩着胡饼水面各类饭食。

    日薄西山时分城中有守卫持兵械冲入各大小市集甬道驱散人群,市集上百姓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议论往布告牌下聚去。

    一驼背老汉眯着眼凑上兵士刚贴好的布告去瞧,布告上龙飞凤舞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盖了鲜红的官印。纸下热乎乎的浆糊尚未干,还热乎乎的冒着热气。

    “军爷,这城里出何事了?还未到宵禁,你们怎么开始赶人了呢?”

    驼背的老大爷沙着嗓子问贴告示的兵士,可他并未搭理,只是肃然正色道:

    “奉裴将军之令,即日起全城戒严,关闭城门,全城百姓一律闭户不得外出。倘有违者,一并以赤狄细作处置。”

    一听这话,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有人鼓起勇气打听起来,“是赤狄人要打来了吗?裴将军可有退敌之策了?”

    涉及军中机密岂容得胡乱打听,小兵士板着脸着脸吓唬众人,“胡乱打听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关好门闭好窗听见什么也别出来。”

    “那……那敢问官爷禁令到何时?裴将军也不说,总不能让咱们一直关着门不出来?再说家里的粮食也不知够不够吃,咱们也得备点是不是。”

    驼背的老汉又问。

    “禁令暂无解禁之时,老实回家候等官府通知吧!!”

    小兵士搪塞道便推搡着钻出人群,布告牌下围满了议论纷纷的百姓胡商。

    有目识丁者自发高声一字一句念起了告示,粗略解释后才知晓原来珈蓝不仅闭关还封城了。

    即日全城戒严百姓不得上街出行,一律闭户在家,每日有官署衙差巡逻一但抓住违令者格杀勿论。

    夜幕时分,从东街楼牌后有挎朴刀的衙差跑出来,两三人成群拿着册子挨家挨户的派送米粮。一袋面一袋粟米,按寻常人家的开支来算大抵是一家三口十天的口粮。

    没一会儿,白日热闹非凡的小集市乃至整个珈蓝城在夜幕下都安静了下来。不见往日喧嚣热闹的人声,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里除了巡逻的士兵不了一个人影。

    倒是一座座低矮的茅草屋檐上升起了袅袅炊烟,檐下又亮起一盏盏烛光。肃杀的珈蓝城亮起了万家灯笼,暖着西北大漠酷寒的夜晚。

    只有一枚枚锋利又巨大的铁钉从城门向珈蓝藩库、军械库、粮库铺满整个街道,尖锐的锋刃如从地砖里突然钻出的笋直指满天繁星的夜空。

    半夜,有黑影纵驰飞马扣响禁闭的城门,来者亮出腰间的飞虎令对着守城的兵士中气十足地大喊:

    “吾乃裴家军中尉胡望,速速开城门,有紧急军情禀告裴将军!!”

    久驻边疆的人一向生得魁梧高大,气势逼人。说话声亦如一声声炸雷,唬得城门后的兵士心一惧听得这声音这名字也晓得来人是谁,趴上城门从门缝里瞄见那暮蔼之中的人马咳了咳嗓子高声音应道:

    “胡校尉稍等,待小的去禀裴将军。”

    城外的胡望一愣,以他在珈蓝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从未让人这般晾过。

    听得那没眼力劲的小兵士不仅不开门,连此等小事也要禀告裴璃,莽撞的暴脾气一蹿上来就有些压不住,拿着马鞭扬起胳膊来便旋着马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咱爷是谁,速速开门,误了军情老子宰了你!!”

    可是城里的小兵士根本不理会他,空旷的大漠黑夜里只听见胡望粗粝的大嗓门与鬼哭狼嚎的寒风相叫嚣。

    小兵挎着佩刀低声嘱咐了几句其他几个守城的卫兵才一路小跑上了城防角楼,角楼内烧着炭火,火上的铁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火坑让围了两人正扒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城楼下的叫骂声清晰可闻,屋外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急切的碎步声。

    “禀裴将军,胡校尉回来了,是否开城门让他进城?”

    适才守门的小兵站在门外小声的禀报,裴璃拍了拍膝盖上的红薯皮揣着半截香喷喷的烤红薯踱出门,爬上城楼探头看了一眼城外骑在马上张牙舞抓的胡望。

    忖了一会儿,一口咬掉手中的红薯点头道:“开吧,让他进来。”

    “是!”

    小兵挎着刀便要冲下楼去,还未下得阶只听得身后的裴璃忽的又道:“只开门,旁得休得多言!”

    这……

    小兵一愣顿住脚望了望城内荆棘密布的大街打了寒颤,不大明白裴璃的意思,但还是咽了咽口水领命下去,心下不禁暗中为城外的胡望担忧。

    倘若不知会他城中街道上布有铁钉,埋伏有射手。骑马冲入城中铁钉扎入马蹄,人必摔下马滚入其中,埋伏在暗处的射手便会趁慌乱不备之际一箭将其射杀。

    可裴璃有令,小兵虽有不解也只能闭紧嘴巴下城开门。

    沉重的木栓被几个兵士合力抗开,拉开木障,城门缓缓打开。暮蔼里,胡望纵马骂骂咧咧地冲入其。不由分说扬鞭狠狠抽了几鞭迟迟不开城门的兵士,叫嚣地辱骂:

    “他娘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敢把老子关在城外,待本校尉见了裴将军,回头再来收拾你们这几个狗娘养的!!”

    守城的兵士不敢回嘴,反抗灰溜溜地站在门下挨抽。胡望的叫嚣的大嗓门伴马蹄声冲入城,不消片刻安静的珈蓝城中便响起了嘶鸣的马叫,划破长空有人重重地摔在地下。

    尖锐的铁钉狠狠扎在马蹄之上,马儿吃痛一颠把胡望甩在了地上,身子险些扎进泛着寒光的铁钉之上。好在他身手敏捷一翻身跳了出去寻得一出落脚,却还未站稳不知从何处又嗖的射出一只冷箭堪堪从他的耳边划过,在脸上擦出血来。

    胡望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腿有些软,明白并不是自己的身手好躲过了那枚箭而是射箭之人有意放过他。

    于是心有余悸地叫骂起来,“他娘的是谁,敢放老子冷箭!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宰了你!!!”

    “胡校尉好功夫啊!!”

    忽然,不远处漆黑的木篷之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来人走出黑暗持着一把灵月弓笑意吟吟地走出来。

    是裴璃却不知她何时从角楼下了城,身后还跟着张超和两名副将。

    胡望见状一下子熄了气势火气,小跑至被箭羽射穿的木牌下,拔下箭恭恭敬敬地跪在裴璃跟前,双手奉上请罪:

    “末将参见裴将军,末将不知是您失礼了,请将军责罚!!”

    跟着胡望同进城的另外两名校尉也纷纷跪下,等候着发落。

    “无碍无碍,起来吧!!”

    裴璃向来不喜欢张嘴闭嘴骂天cao地的莽夫,可边疆军营人一贯如此管得了行军打仗,也管不了人说话故也习惯了。收起箭羽拂了拂上面的羽毛才安心的放回箭筒之中,连弓箭一并交给身边的小长贵。

    “怎样,周临现在到哪儿了?”她负手打前随意问道。

    胡望起身跟着,小心避开地上的铁钉。看清楚城内的光景又想起适才裴璃箭头上厚重的石漆,他才忽地明白适才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裴璃用他在试珈蓝的布防,她挖好了陷阱等赤狄骑兵降临。

    “回将军,周公公他还在通河城避暑山庄。”

    胡望沉声道,裴璃派遣他带领十名铁骑校尉前往打探周临粮草的消息,谁知道期间往来四次了,那家伙跟只万年老王八一样窝在通河不动窝了。

    任凭珈蓝告急,赤狄逼近,自顾享乐避暑大有将珈蓝拱手相让之态。也是见那阉人有恃无恐的轻慢,胡望才急了不由分说闯进城要见裴璃。

    “喔,他还在哪儿干什么?”裴璃依旧还是淡淡地问。

    “在……在通河修生祠。”

    胡望小心的咽了咽口水观察着前面裴璃的脸色,想着依照她火爆的性子现下战局如此危急,周临那阉人不顾珈蓝十万将士百姓的死活还窝在通河,小将军若能冲到通河早该一刀宰了那阉人才是。

    “告诉他珈蓝的情况了?”

    “告诉了,可……周公公还是不急,在通河等着二十日给自己的生祠提词。说要提完词,揭完匾才会起程。”

    胡望回道,周临的生祠在通河时他还有特意去看了,修的甚是巍峨富贵,是通河县令联络地方官绅捐资为其修建的。美其名约颂扬周临宽厚仁爱,大公无私,勤政为民的功勋。

    可他一个阉人才假手方明净之手当政不到一年,哪来的功绩不过都一帮溜须拍马钻营的小人上赶着巴结周临。

    他乐得让人颂扬还有贿银拿,被哄乐不思蜀万全望了押粮珈蓝告急之事。

    “好……”

    裴璃听着回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不见着急也不见慌乱。只是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见藩库的飞檐入夜。

    心中暗自思虑着城中储粮和军营剩余的粮草,周临若真二十日起程。入冬天寒遇雪路途又难行,那人拖拖拉拉的,珈蓝要撑多久才能等到援兵粮草。

    可想着,突然她眸子一凝,脑子一闪浮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倘若赤狄抄后路截断周临的粮草放如何?

    朝廷运粮,押送者只是普通兵士,押粮官多为文官而非武将损失赤狄突袭粮队根本无力招架。一但断了粮草,裴家军、珈蓝城才是正真的岌岌可危。

    “胡望听令……”

    裴璃停下脚步正色道:“现下你马上返回军营,从骑兵营中挑选八百精锐骑兵奔赴通河护送粮草进入珈蓝。”

    话音刚落,她便又解下自己腰间的虎符交到胡望手上,“你记住,见此令如见本将军。本将军给你八百骑兵去接粮草,这是珈蓝十万军民的身家性命。路上倘若遇见赤狄兵最好绕开,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接到粮草。”

    “是,将军。”

    胡望接过虎符,便由长贵领他前往马厩而去。

    一直静默不语的张超,这时才担忧道:“将军,骑兵都派出去了,珈蓝怎么办?还有……这来得及吗?”

    张超担忧现下派出骑兵接应周临恐怕已晚,赤狄此番入侵企图出其不意从大漠扑来,想必也是做了周全部署。

    他们熟知裴家军,现下正是军粮短缺之际,只要从后方截断粮草补给,珈蓝便只能做困兽之斗。

    而骑兵是裴家军机动性能,战斗性能最强的军队。军心所在一下派出半数之多,他害怕赤狄围城,无强兵镇守由此军心涣散,民心会浮动不安。

    不过裴璃只是笑了笑,并未改主意,“张叔,有粮城才能守。骑兵机动性强适合野外作战,守城只要有人就够了,何况咱们还八百名神箭手。现下我担忧周临千万别碰上赤狄,他既要在通河修生祠,那我便派骑兵去接他。”

    裴璃面上淡定自若,心下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赤狄人诡计多端,她怕赤狄假装城裴家军从他手中截走了粮草。可她远在珈蓝,走不开只能祈祷那人有点脑子,运气好些,最好安生在通河等着胡望去接。

    通河为界南下中原腹地,北上边疆大漠,有江南的柔情软意也有塞北的豪爽洒脱还有冬日的刺骨寒风。

    周临身边有自己的暗卫一直知晓裴璃派了人在暗中监视他,待在通河对珈蓝的形势也了若指掌。可即便已有急报数次来催,甚至连小皇帝和方明净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依旧还在通河等着地方官绅给他修生祠揭匾。

    祠落成甚至还从中捞了两万多两贺银,离开通河的前还从地方征用了一百匹民马和三百名民市,半夜让人上河边挖一千袋沙土装入其中,随行的官员不解的问他。

    “九千岁这是何意?”

    通河布政史躬着身子跟在周临看他指挥差役整理行囊,在粮仓里将装粮食的袋子搬下,沙袋码上,外面才堆上几袋米粮掩人耳目。

    “西北此去千里,赤狄已经兵临城下本座不得不防着他们半道来截粮,故而借通河县三百名众一用。”

    周临淡淡道,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又转出来,“喔对了,让你准备的三百件差役衣服备好了吗?”

    “回九千岁备好了,都交到卫大人处了。”

    布政史殷勤地跟在周临身后,亲手替他打伞遮住漫天飞扬的雪花。

    县衙里招募的三百民众还不知晓要做什么去,知晓得要跟着周临去关外送粮草。关外赤狄压境,兵荒马乱地都怕死谁也不愿意去,乃何朝廷有律列抗服征用者一律处以杖刑。

    因而只能硬着头皮去,想着好歹是跟着朝廷一手遮天的内相一路必是少不了有军队护卫又安心不少。

    却不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和周临一道,沿官道北上珈蓝的只有这三百民众押的沙袋,而周临早已经打点行囊带着粮草往大月而去。

    那是聚居在西褚西北方的一个小部落,周遭盘踞着大大小小十余游牧蛮夷外族。不成气候,时而依附强大的赤狄又与西褚交好。

    周临以小皇帝的名义给各部族长可汗写了信涵,声称只要其愿意与西褚结盟,不仅可保各部免受赤狄侵扰,西北开关自由贸易,番外珍宝皮货一律都可贩进中原,享与西褚百姓同等关税。

    很快各部族的回信便依次陆续到达周临手中,他选定于二十日起程前往大月,随行粮草随他一道前往。

    如此一绕即便粮草不被赤狄截去,运往珈蓝也凭空多耗出半月之余,珈蓝一旦告急赤狄来势汹汹能坚守几日还尚不得知。

    赤狄骑兵机动性强,如疾风骤雨奔袭而来又扬长而去,裴璃仿照赤狄骑兵建立了一支自己的骑兵营,马匹战备皆是使用最优良的战备,往常出征皆是由骑兵营突袭挫败敌军阵势,再以武卒势众形成全歼合围之势。

    守城她却只调了五百神箭手入城,冬月十五日申时珈蓝西北侧大漠隔壁之上便已见人马攒动。

    城内炊烟袅袅,沙丘上狼烟四起,铁骑呼啸而下,势如破竹一下冲破坚固的城门闯入街道之中。

    突袭而来的赤狄人从未想过如此轻而易举便破城而入了,带不可置信的喜悦纵马在街道驰骋,却未发现身后的城门重重的关上了。

    马蹄踏上地面早已经铺设好的铁钉,扎破脚掌鲜血淋漓,马儿吃痛狂鸣乱闯乱撞。

    赤狄人很快意识到中计了,急忙扯住缰绳回撤。不想受惊的马根本无法控制一阵发狂将背上的人颠了下来,落在铁钉之下。

    慌乱的赤狄军稳住心神定眼一看,城中竟空无一人,连猫狗都不见一只。

    却忽然只听得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喝:“放箭!!”

    万箭齐发从四面八方带着火球射来,落在撒了石漆的铁钉之上很快形成一片燎原之势。

    火势引烧至赤狄敌军马匹之上,火海里呜哇乱叫喊成一片,一个个着着火的火人跌下马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叫,在闯进民屋引燃民房之际很快便被从中飞出的冷箭射死。

    霎时间珈蓝城门口至藩库、军械库、粮库街道上燃起熊熊烈火,嘶鸣声焦rou的腥臭弥漫整个城池。

    奉命躲在家中的百姓听见响动吓得切切发抖,窝在床底不敢出来,只有稚嫩的孩子还在天真无邪的问:

    “阿娘,外面怎么了?”

    “嘘,裴将军在打仗,不许说话。”

    五六岁的小姑娘被娘亲抱在怀里狠狠瞪了一眼吓得急忙捂住嘴巴,闻到从屋外传来的腥臭忍不住又小声道:

    “阿娘,什么糊了?”

    妇人推搡着一旁的丈夫,“去,看看怎么回事……”

    男人一哼,翻了一个白眼,“我可不去,外面杀人呢又什么好看的!”

    夜幕似张大网罩下不见日昼,珈蓝城里却依旧火光冲天。烧焦的骏马、面目全非的赤狄骑兵横七竖八地躺在火里静静地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尸臭,一吸鼻子便作呕。

    裴璃从城防角楼下来时甲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地,只是眸子里熬布满了血丝眼下一片乌青。

    街道上往往来来地兵士抬着早已备好的沙土灭火,打扫街道,其中不乏有胆大的百姓从家中跑出来帮忙。

    见烧焦的尸体和马匹一起被抬走扔到木板之上,她捂着鼻子唤住指挥兵士的小校尉嘱咐道:

    “把尸体和马分开,分开埋,别都给埋一起了。”

    “是将军。”

    裴璃吩咐完挥挥手让小校尉自顾忙去,自己寻着街道转了一圈鼻子都熏麻闻不了味道了,心中暗自忖着下次该把战场拉远点。城中打仗杀人,尸臭漫天,下几场雨也洗不去。

    很快她便踱到了张府,也是裴封家。因他是李家上门女婿,故而府邸从未更名。

    张家世代在珈蓝经商,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张芷兰。舍不得女儿出嫁离家便招了上门女婿,裴封虽是将门之后,不喜功名唯爱舞文弄墨经商也颇有头脑,与张芷兰两情相悦便做了上门女婿。

    张氏夫妇离世后,府中只剩了裴封和张芷兰,家业也并由裴封挑了起来,时常往来中原和珈蓝跑货不在家。

    不过因赤狄来犯封了城,一连半年来也未曾走得一趟商队在家赋闲着。知晓裴璃要把赤狄骑兵引进城来,整宿整宿跟着担忧睡不着,关在府中跟没头苍蝇一样转个不停。

    虽知裴璃聪慧善于兵法,敢把赤狄引如城来定有万全的把握,可收兵鸣鼓声未响不免还是担心。

    “大哥……大哥……我,开门,我是阿璃……”

    裴璃咚咚地敲门,扯着嗓子喊。府内管家听见她的声音赶紧跑开门,见她毫发未伤喜道:

    “将军,打胜了?”

    “啊,胜了,胜了……”裴璃不好意思的点头,“那个现在这会儿先不要出去,将士们还在打扰街道清理尸体,等鸣鼓禁令解除了再出去。”

    “好好,小人知道,将军快进来。”

    管家侧身把裴璃引进府,很快裴封和张芷兰也闻讯赶了出来。

    “阿璃,外面怎样了?”

    裴封率先急声问道,看着裴璃一身洁净不染尘土有些不可置信。

    “没事了,但可先别出去,等我命令。”

    闻见空气中的焦味尸臭,裴封点点头忍不住又问:

    “阿璃,此次敌军有多少?是不是还会敌军前来围城?”

    裴璃忖了忖本是涉及机密不该同裴封说,可他又是自己大哥便忍不住交了底:

    “约莫又五百左右,死伤有半数左右将士们正在清理。后续按照密报来看应该还有五百左右,这只是他们的先头兵,主力还在后面。”

    “那怎么办?珈蓝有兵无粮如何守?”

    裴封问,全没注意到自己一个商贾百姓根本无权毫无军过大事,一旁的张芷兰见他喋喋不休的追问,裴璃又是一脸疲倦便打岔道:

    “让阿璃休息会儿吧,一看她这又是几宿未眠了。”

    裴璃心下一暖,拽着张芷兰憨笑,“还是嫂嫂疼我,不过大哥也不用担心。擒贼先擒王,赤狄敢来,我便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又有退敌之策了?”

    裴封追问,裴璃自小脑子转得快,机谨聪慧又不按常理出牌,谁也摸不准她的心思,连他这大哥也甘拜下风。

    裴璃却笑而不语,在张府吃了口饭才回了军营。

    珈蓝首战告捷传至京城时朝野振奋,人们知晓珈蓝只要有小将军裴璃在便无虞,即便没有粮草也能出奇制胜。

    远在大月的周临听到消息时正与大月可汗在草原毛毡房里畅饮美酒,观赏胡姬艳舞,大月可汗对裴璃连连称赞。

    “贵国边塞有裴将军镇守,家国无忧呐。此乃一名福将,西褚有福如此令人艳羡。”

    “可汗过奖,裴将军确实勇猛过人,乃我西褚第一镇国大将军。只要贵部愿与西褚结盟,边塞由西褚将士镇守定可保大月和其他盟部安定无忧,休养生息。”

    周临抬手执着酒碗向大月可汗敬酒,辛辣劲酒入肚很快自腹中升起灼热,几碗下肚白净的脸上已有赤红,却仍旧秉着力气撑起周身不怒自威的气派。

    大月可汗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来自中原西褚的白面书生,没有半分附和草原上健壮雄伟,可碍于他的权势又不得不巴结奉承。

    珈蓝首战告捷的消息传来,几个部落首领心下便更加笃定了结盟之意,只是两军尚还在胶着之际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因而又在观望。

    周临一行到大月十天,可汗与其他部落首领从未主动提起结盟或是表露归属心。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四处吃喝玩乐遍赏草原风光。

    在大月待了半月之余知晓各部仍旧在观望中,而珈蓝之战将成为决定各部是否愿意同西褚结盟共治草原大漠的重中之中,周临择日便押粮南下。

    天寒地冻,风雪肆虐,道路崎岖,戈壁沙漠中飞沙走石。

    大月与各部都怕得罪赤狄连护送导引都不敢派给,一行人凭借着张羊皮图纸在戈壁中穿行,时常迷失道路。

    使得原本骄傲自负的周临开始有些急躁,一路行来他在大月已耽误不少时日,原以为先北上同大月结成联盟,不仅能避开抄后前来截粮的赤狄人。不想战局晦暗不明,大月可汗不愿为此得罪赤狄,原本想借兵护送粮草之事便落了空,更不用提借兵攻打赤狄增援珈蓝了。

    运粮队走只黑崖口时天下起了雪,夜里隔壁大漠又干又冷雪花飘下很快铺满了沙地,马车打滑要人推才能前行。

    一望无际戈壁除了星空下零星的几个沙丘连避风的地方也没有,车马一旦停下不出两个时辰必然被风雪掩埋。

    东林暗卫按照周临的吩咐骑马先行寻找崖壁躲避风雪,找了十几里终于看见黑崖口其名中一片陡峭的背风崖,只有一条狭长的甬道可过,但是已有人率先躲避至此。

    从沙丘上远远地看去可见崖下聚集了一群乌压压的兵士,燃着篝火取暖,一旁还栓着战马。暗卫不敢轻举妄动,急匆匆调转码头奔了回去。

    押粮队还在深夜冒雪前进,连周临也下了车来帮着推。

    探路回来的暗卫寻到他,未避免引起sao乱恐慌把人引到一旁才沉声回禀道:

    “回九千岁,前方二十里处有一座断崖,断崖下约莫有近八百骑兵驻扎于此,却不知是什么人。”

    “看清可有挂有帅旗没有,穿的是什么衣服?”

    周临活动着冻僵的手指,拂去肩头的积雪不慌不忙的问。可天太冷了,尽管他已经尽力去稳定心神说话声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哽咽。

    “看清楚了,穿的都是中原黑甲,像裴将军的人。”

    暗卫答道,可想起来从通河出发在裕岭被伪装成裴家军的赤狄人绞杀的三百押送沙袋的民众,又不安道:

    “九千岁会不会是赤狄伪装的裴家军?咱们要不要过去?”

    周临猜测此诚危急之际,料想以裴璃的聪慧必然能想到赤狄可能抄后路劫走粮草所以会派人接应,可前面断崖下究竟是敌是友还尚未知。

    若是裴家军便万事大吉,可倘若是狄赤。八百骑兵,押粮队毫无抵御能力必然遭全歼,粮草一旦断掉珈蓝就是有十个裴璃也守不住。

    “人在哪儿,带本座去看看。其他人原地休整,不要起火引起注意。”

    周临转身走向暗卫牵引的马,颇费了力气才爬上马背。

    他自小长在宫中未进凤栖宫前一直在直监殿打杂,后得皇后恩典进入内书堂读书便一直侍奉其左右从未骑过马。

    小皇帝登基,入主司礼监后闲来无事他才学了几日的马术,还没熟练便请命押粮北上。一路坐的一直是马车,风吹不着雨淋不了,现下猛地一上马倒有些生疏,一扬鞭马儿跑起来险些把他颠下马背去。

    亲自带领五名暗卫前往断崖,周临看见崖下生火修整的兵士黑压压的一片布满了崖底,心想若真是裴璃派来,便足以看出她如何重视这批粮草,不惜派了近八百骑兵前来接应。

    可离的远,并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只隐隐约约在崖下立了一张旌旗。旌旗却卷起来了,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字。

    几人在沙丘上伏了一会儿,崖下有人兵士离开篝火转到灌木丛前方便,暗卫趁黑摸下崖一把摁住落单的兵士,捂住嘴一直拖到周临跟前才撒手,然后狠踢一脚直径踢碎了兵士的膝盖骨。他却直愣愣跪在地上面色不改,眼睛眨也不眨恶狠狠地盯着周临。

    “你们是什么人?”

    周临凑进接着雪夜微弱的荧光打量跪在地下的兵士,细细一瞧才看出来此人并未塞外胡人浓眉大眼深邃的长相,一张四方脸,三庭五眼却是圆润瞧着有几分稚气。

    “你们又是何人?”

    见擒住自己的也并非胡人,小兵士脸色缓了些反问道。打量着周临和他身后几名暗卫,目光停在他腰间的玉佩之上。滑腻柔和,压着衣襟生着柔柔地光芒。

    他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一枚上好的和田玉,身边又有暗卫随行便料定此人身份定是不凡。于是小心的试探问道:

    “请问阁下是否自通河而来?”

    “喔,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

    周临问,心下猜测崖下的是应是裴璃的人。

    可小兵士并不认识周临,也并不惧怕对方是赤狄坦然自若地表明身份道:

    “我并不认识你,只是我乃裴家军的骑兵营,奉裴将军之令接应监军周公公到珈蓝去。”

    周临身后的几名暗卫心一喜,忍不住惊呼,“九千岁,是裴将军的人!!”

    “有何证据证明你们是裴家军,可有裴将军手信?”

    周临沉声询问,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有,在胡校尉手中。”

    小兵士急道。

    周临便吩咐暗卫下到崖底把胡望唤上沙丘来,胡望自恃手中有兵有马,见有人自称朝廷押粮队的人立刻便领着二十名骑兵奔了上来。看见戈壁上的几人狐疑地打量一会儿,骑在马上喝道:

    “你是周临?!”

    夜幕视物不清,胡望骑在马上睨着周临仔细一看才发觉人确实挺像通河那个气焰嚣张的阉人的,只是周身泥雪污渍,一头濡湿卷着沙砾的头发像个大漠里的落魄方士。

    “你又是何人?”

    周临没见过胡望不认识他,只不过见他身后扬着的旌旗挂着胡字有些警觉的打量他。

    “老子裴家军骑兵营中尉胡望,奉裴将军之令前来接应粮草。这是裴将军的虎符,如将军亲临,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说罢,胡望从马上扔出一枚印下来,暗卫手疾眼快的接住才不致于砸到周临。

    “九千岁,是虎符。”

    周临接过,指腹轻轻摩挲上面凹凸不平的浮文,并不计较胡望的不敬,转身上马高喝道:

    “既然如此,胡校尉请。”

    留了人回崖地整顿行营,胡望带领手下剩余兵士一齐跟上周临纵马驶去。

    虽已经接到粮草,但对于周临无故在通河拖延时日,又多生事端携粮前往大月导致珈蓝缺乏粮草遭敌军围困。害的他领八百骑兵在大漠苦寻半月之余,心中窝了一肚子火对周临很是不客气。

    不仅不敬着他九千岁朝廷辅臣兼监军的身份行下属之礼,说话还夹枪带棒的,心中甚至暗想战事平息后该让裴璃上折参劾他渎职之罪。

    却万没想到三个月之后万分后悔未趁此机会在大漠中杀掉周临,反倒让他折了裴家军的羽翼连战功赫赫的小将军裴璃也差点死在了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