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即将失去的莫名恐慌仍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慕容复清晨醒来时便有了这不详的预感：墙上数字时钟不再闪动钴蓝色的光芒，雾灰色飘窗帘没有定时自动拉开，小机器人管家滚来滚去的咕噜声被寂静取代，所有不寻常的细节都在暗示，某种奇异现象已经悄然降临。

    他动作轻柔地拉开卧室房门，入目是一片昏暗，仅有几缕微芒从窗帘缝隙透入，客厅内电子光源似乎已全部失灵——仿佛一道闪电将他击中，慕容复定在原地，怪异之处彼此串联，共同编织出一个可怕真相：本该在半月后出现的能量枯潮提前降临了！

    能量枯潮是对幽能的专有描述。幽能是很久前突兀出现在本时空的一种奇异能量，它无形无质，如空气般弥漫在虚空中。人类对它又爱又恨：一方面，幽能科技的发展为人类带来了新一轮生产力进步；另一方面，正是它导致的能量风暴不断侵袭人类基因，致使人类基因病高发。

    无论幽能对人类造成了多大伤害，如今由仿生人掌权的联邦已经普遍应用幽能科技：家居管理系统、广告投影、浮空车、光源……城市中所有的一切都和幽能息息相关。但幽能并不稳定，而是如潮汐一般起起落落，根据预测，半月后正值新一期能量枯潮。

    最近事务繁杂，慕容复根本没顾上准备，现在能量枯潮毫无预兆地突然降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次枯潮强度看起来远胜以往，家里相关系统几乎全部停摆，只怕城市里其他地方会更糟。

    更何况，回忆起朱丹臣所说的叛军消息，慕容复不由对公司众人和表妹等人的安危心生忧虑，他下意识想立刻出门察看，却在即将迈步的前一刻猛然回过神：“萧峰！”

    慕容复冲到萧峰休眠的营养舱，原本闪烁着浅蓝色光芒的舱体已经彻底失去能量，昏暗光线下如同废弃已久的钢铁罐头。慕容复颤抖着伸手去按开启按钮，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

    狠狠一拳砸在营养舱上，厚重的钢铁外壳毫无动静，慕容复疯狂寻找可能的缝隙，却都以失败告终。

    “一定有办法的，”慕容复浑身颤抖，搓了搓自己的脸，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考：“对了，说明书。”

    飞快找到营养舱的说明书，根据说明按下紧急按钮，下一秒，营养舱顺利强制开启舱门，将仍在沉睡的萧峰架着弹出舱外。

    萧峰一脸懵地醒来，睁眼就见慕容复衣衫不整地扑向自己，他搂住青年细瘦却柔韧的腰身，疑惑中带有一丝笑意：“怎么了慕容，一大早这么热情？”

    慕容复抬头看他，虽然气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但还是压下性子担忧地问：“昨晚能量枯潮提前发生了，营养舱差点打不开，你没事吧？”

    萧峰一愣：“我没什么事啊。”

    慕容复放下心，一把推开他，后退几步整理衣服：“没事就好，我要出去看看，你跟我一起？”

    “当然，这次枯潮很严重吗？”

    慕容复一边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一边飞速洗漱，两人很快做好准备一起推门离开。

    不同寻常的静寂笼罩着整座城市，和以往相比极尽萧条的景象展露在两人眼前：曾昼夜不息穿梭于这座城市的行人、车流、无人机，此刻都不见踪影。

    慕容复仰头，过去时刻笼罩在城市上方的能量防护罩已经消失不见，黯淡清冷的灰蓝色苍穹裸露着，恰如这座毫无防备的城市，他心中蓦然一股寒意升起。

    两人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响，慕容复被吓了一跳，萧峰按住他肩膀，面沉如水：“是重型火炮的声音。”

    慕容复吐出两个字：“叛军？”

    “估计是。”

    又穿过几条街，眼前终于出现人影：一群衣着华贵的民众围着几个穿制服的持枪警卫。

    “请大家不要惊慌，凌晨确实有叛军突袭，但已经被阻拦在城门处，守卫军一定会取得胜利。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请大家服从安排前往紧急避难所。”

    一名警卫高喊着，慕容复和萧峰对视一眼，凑上前去，警卫注意到他们，回答了几个疑问后将他们叫住：“你们也是周围的民众吧，请听从指挥跟大家一起前往避难所。”

    萧峰想要问些前线的具体情况，却都被警卫拒绝回答，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听从安排被一同送往紧急避难所。

    避难所设立在市议会大厦旁边的巨型广场上，众多荷枪实弹的警卫在周围拉起一道道防线，这座平时用于政客演讲的建筑兼具紧急避难的功能，但也许就连建筑师本人都没想过它真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慕容复和萧峰到达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不少警卫正在维持秩序，最前方的高台上，吴城主手拿喇叭不断重复：“我是你们的城主吴沛贤，现在守卫军正与叛军交战，请大家安心待在原地，不要给前线添乱。叛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只是仗着能量枯潮突袭而已，我向大家保证，至多三个小时枯潮退去后，守卫军一定会将叛军击退。若有意外，我吴沛贤在此与姑苏共存亡！”

    吴城主的话给了众人不少安慰，人群中躁动平复不少。

    慕容复和萧峰站在人群外围，担心青年可能会害怕，萧峰牢牢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怕，慕容，我在呢。”

    慕容复转过头看他，萧峰的表情始终是镇定沉着的，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撑住，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慕容复用力回握住他：“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始终没有升起，阴天独有的厚灰色浊云沉甸甸压在天穹，更压在众人心头。广场上人越聚越多，却一直没有喜讯传来，只有隆隆炮火声愈发清晰。

    吴沛贤又踏上高台，但这次，他的声音低沉许多：“各位，一个不幸的消息，前线压力太大，守卫军不得不放弃城门阵线开启巷战。但是大家不用担心，还有外城区和中城可供缓冲，内城中心的避难所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一定能撑到幽能复苏。不过，守卫军现在需要援助，在场如果有人曾经从军，请加入军队协助守卫，联邦和姑苏需要你们的力量。”

    回想起萧峰曾说自己是退役军人，慕容复悚然一惊，立马去看萧峰，果然没有错过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慕容复声音滞涩：“我也接受过军事训练，我和你一起去。”

    明白青年已经看穿自己未说出口的心思，萧峰语气温柔，内容却斩钉截铁　：“慕容，你知道那不一样，保卫家园是军人的责任。”

    “一定要去吗……”慕容复想这样问，但终究没有开口，知道不可能阻止对方，他缓缓松开手：“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青年微微泛红的眼，萧峰想说些安慰的话，头脑却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道：“慕容，你放心，如果真守不住，我一定死在你前面。”

    慕容复猛然抬头，萧峰已经迈步前往高台方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即将永远失去对方的恐惧像无形大手将心脏狠狠攥住，一口气堵在胸口，他不得不喊出声：“萧峰！”

    萧峰转过身，青年飞扑到他怀中，靠着他胸口低声说：“萧峰，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感受到青年话语里不容错辨的情愫，guntang的爱意在萧峰胸膛翻腾不休，将对方重重按在自己怀里，他闭上眼，克制地在青年发顶印上一吻：“等我！”

    萧峰转身离开了，慕容复凝望他的背影，即将失去的莫名恐慌仍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在这嘈杂动荡的环境中，他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恍惚间仿佛看见宿命长河浩浩汤汤奔腾而至，将身周一切都冲刷殆尽，再挟裹着他独自涌向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