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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不禁后退一步,眼中含怒带恨,又有一丝恐惧。敏之却忽然又笑起来:“梁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就当真了?你的功夫都用在玩弄心计上了,身手实在是差得很。”武三思见他笑得若无其事,一愣。敏之却倾身过来,低声道:“我跟你说句实话,小十八去找东宫,也同样在我意料之外,梁侯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是我指使他去,我又怎么会知道,太子跟他身边儿的人,竟会如此轻信一个少年?”武三思揉了揉肩膀:“你说真的?你当真跟此事毫无关系?”敏之慢悠悠道:“我最喜欢看戏,最讨厌亲身上场。这场戏我还没看够呢,忽然就悄无声息地落幕,我还失望呢。”武三思道:“那么……那个十八子,你要如何处置?”敏之笑道:“你想我如何处置?杀了他?恰好他帮了太子,转眼我就处置了他,你叫皇上跟娘娘怎么想?若小十八是个无名之辈倒也罢了,娘娘都亲口称赞过的人,你想动手你去。正好让天下人知道你一门心思地针对太子呢。”武三思哑口无言:“既然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便放心。我只是再提醒周国公一句,你我才是同路之人,切莫敌友不分,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周国公府。阿弦听敏之说完,目瞪口呆:“公子,梁侯为何要针对太子殿下?”敏之眼中有淡淡不屑:“梁侯自有远大谋略,你不懂就不懂罢了。”阿弦道:“难道是外戚干政?”敏之噗地笑起来:“你也知道这个?”阿弦道:“略知一二。若太子因袁大人之时名声受损,甚至因此失了民心,得利的人当然是梁侯一方。”敏之道:“孺子可教也。不愧杨少卿当面儿对你赞赏有加。”阿弦道:“司卫少卿杨大人?那天还多谢他跟一位许大人替我说话。”提到司卫少卿,敏之的脸色忽然有些异样。他看一眼阿弦,往榻上靠了靠,喝了口淡酒不再言语。阿弦垂手肃立,心里却想着昨夜的那几枚压岁宝钱,猜测是不是陈基所留。正各怀心思,敏之道:“那天在大街上,你为什么忽然提起杨尚?”听他提起此事,又想起那天敏之在府内的胡作非为,阿弦道:“只是碰巧罢了。”敏之冷哼了声:“那在杨府里你所听见的抓门声音也是碰巧?”阿弦一愣:“您说的是……”敏之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带你去杨府?便是因为杨立忽然间性情大变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不放心,又知道你、你……所以想借机试试你,看你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阿弦这才明白,原来敏之带她去杨府果然是别有用意。敏之却又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一句实话,在那间房里你看见什么了?”那天循着那抓挠窗扇的声响,敏之推开门扇,在他面前的是一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房子。一迟疑,阿弦道:“我看到……我看到一个人吊死在梁上。”敏之的眼中透出惊愕之意:“我为何没看见,”还没问完,想起那夜阿弦引虞氏出门之举,便又咽下,“还有呢?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阿弦的眼前有出现那具晃悠悠悬空吊着的尸首,道:“看似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皱眉回想,阿弦道:“桃红裙子,葱绿撒花裤子,穿着一双粉色的绣花鞋。”敏之的喉头动了动:“是吗?你确定?”阿弦道:“是的。”敏之扫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然后他起身,往旁边踱开两步:“因为杨立忽然性情大变,我曾命人暗中对杨府调查过。”阿弦道:“可知道发生何事了?”敏之道:“那几天杨府发生了一件很寻常的事。——有个小厮,不知怎么想不开,上吊死了,说来也巧,正是在你看见的那间屋子里。”阿弦惊诧:“小厮?”但在那间屋子里,她看见的明明是个女孩子。敏之道:“千真万确,是一名仆人之子,才十四岁,说是暗中喜欢府内一名丫头,那丫头却不喜欢他,这蠢货想不开便自缢了。”他说这一段儿的时候,嘴边挂着一缕嘲讽的笑意。阿弦道:“公子可知道是哪一名丫头?会不会我看见的那个……”贺兰敏之道:“你以为你说的那个吊死的人是那个丫头?不会,除了那小厮之外,杨府没有第二人失踪甚至身死。”阿弦无言以对。敏之道:“那小厮原先曾跟着杨立,我猜测是不是因为此事杨立受了些刺激,但不过是个奴仆罢了,值当如此举止失常宛若疯癫?”敏之又看阿弦:“本以为你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他查明自缢身亡的是个小厮,但阿弦所见的却是个女孩儿,可见阿弦在“胡说八道”。幸而敏之本就对这些鬼神之事不抱什么太大希望,故而也不至于太失望。这日离开周国公府,阿弦往家走的时候,想着敏之跟自己所说的杨府之事,又想起昨夜那忽然出现的压岁钱,心里犹豫要不要去找陈基问一问。此刻她已经有七八分确信是陈基所为,但,倘若有那么一个不凑巧的万一不是他,自己却去贸然相问,何其无趣。她一面儿乱想,一面信步而行,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街巷。阿弦打量周遭,不认得这是何处,定神辨认方向,终于转了出来。松了口气,阿弦沿街而行,却有一辆马车从她身后缓缓驶来。经过身旁之时,阿弦忽然听见马车上忽然有人唱道:“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声音有些凄厉突兀。阿弦受惊,那马车已从身旁经过。此刻路边也有行人,却都对这声音置若罔闻,仿佛不曾听见。阿弦心头一动,加快脚步追了过去,马车一路转过街巷,渐渐地将来到了朱雀大街。正一队巡城兵马经过,马车却忽然加速,同时有一物从马车里滚了出来。那东西骨碌碌在地上滚动,从路边行人、禁军脚边一路滑过。终于有人看清是什么,发出尖锐惨叫。不偏不倚,最后这物滚到阿弦脚边上停了下来,鲜血狼藉,双眸紧闭,头发散乱,几乎变形了的一个头。阿弦却认得这张脸——失踪了的宋牢头。第109章那个孽障马车里忽然跳出一个人头来,于地上滚动,令所有在场的百姓人等大惊失色之余,尖叫连连,许多人仓皇逃窜,现场大乱。阿弦望着面前的头颅,无法相信双眼所见,上次跟老宋相见的情形还历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