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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氏祖庙建在城外灵源山，距京城不过小半日的路程，寅时出发，恰能赶在日出时到。

祭祖这一日，文武百官随驾，朱雀门外銮驾车马蜿蜒曲折，足有数里之长。

闻静菀睡眼惺忪，被晴烟、雾雨架着梳洗更衣，换上了一身华贵行头，行到朱雀门时，天还黑黢黢的，一排宫灯勉强照明。

正中央是皇帝銮驾，然而坐在其上的却不止小皇帝一个。

“上来。”赵太尉斜睨了一眼站定在銮驾前的纤细身影，昏暗里凤眸危险地眯起，余光黏在那张白嫩脸上，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两下。

坐皇帝的銮驾？闻静菀有些迟疑，还有些疑惑，若说太尉不在意声名吧，皇位唾手可得他却无动于衷，宁肯用太尉的身份辅佐一个宗室里提溜出来的小皇帝，可若说太尉在意名声，他住在紫宸殿，一手把持朝政，现下拜祖祭天都要坐在皇帝銮驾里。

然而在太尉大人的“虎视眈眈”下，闻静菀是没有胆子拒绝的，算了算了，小皇帝已经如此憋屈，那再憋屈一些应当也是无妨的，毕竟她还算他的皇姐呢！

在心底宽慰一下自己，闻静菀扶着晴烟便上了銮驾——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怀疑这厮根本就没有给她专门准备行驾！

“多谢太尉大人体恤。”寄人篱下就是要知情识趣。

寅时一刻，銮驾启程。

☆、第9章

车驾晃晃悠悠一路出城，銮驾里一片静默，闻静菀初时正襟危坐，目光直直看着脚下，浑然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偷偷打量一圈，太尉大人独坐一面，双手放在膝上，似是闭目养神，鸦羽般的睫宇静静伏在白玉面庞上，仿佛停歇的蝶翼，英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如此模样的太尉与白日里那个面上温文实则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下子隔得很远。

不过，总觉得好像有些熟悉……闻静菀盯着太尉的脸几乎要陷入沉思，却忽然被对面吸引了注意力。

小皇帝冷不丁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偷吃糕点的动作顿时僵住，整个人都仿佛被惊恐包围，塞满糕点的嘴巴不自觉地颤抖，洒下几许粉屑。

半晌，小皇帝眼中含着泪和惊惶，颤巍巍地伸手将巾帕包裹的糕点递到闻静菀面前。

闻静菀垂首，看着那几块可怜兮兮的豌豆黄，眨了眨眼，不客气地接受了小皇帝的贿赂。

行至城门，罗常林早已带了亲卫在此等候，护送銮驾往灵源山去。

“禀太尉，属下已派人先行前往，在灵源山预备接驾。”

闻声，赵冕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他先是慢吞吞从銮驾里两个人身上扫过，看得闻静菀和小皇帝都缩了缩脖子，无比乖巧地垂下头，才朝罗常林微微颔首，随意“嗯”了一声。

罗常林退下不多时，銮驾两侧便传来清晰的马蹄声和兵器与铠甲相撞的铮鸣声，显然是兵士们围住了銮驾。

这般严实的布置让闻静菀暗暗蹙了眉，怎么一副很有危险的样子？

不过，她还来不及深想，车窗旁便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参见大都督！”

闻静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尉大人，撩开窗口的帘子，只见说话的正是一个姑娘家，手里拽着缰绳，梳着高高的马尾发辫，穿着赭色的劲装，身前是一袭轻便软甲，看着可谓英姿飒爽。

不由一吓：凶神恶煞的赵太尉，属下里居然还有女孩儿？

赵冕还未发话，车外那姑娘身后就赶上来一匹黑马，黑马上坐的是叶锡元。

叶锡元一脸急色：“太尉恕罪，属下管教不严，芸竹她一听说今日要去祭天，就吵着要去拜灵光寺，属下没拦住，惊扰了太尉！请太尉恕罪！”

待看到打帘子的人是闻静菀，高壮的汉子不由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属下见过长公主。”又转头对叶芸竹斥道：“今日陛下祖庙祭天的大事，由不得你胡闹！还不给长公主见礼，向太尉请罪！”

那叶芸竹从叶锡元出现就撅起嘴，显见是被骄纵着长大的，这会儿见哥哥生了气，才正眼去看闻静菀，只是这一看便吃了一惊，眼中微微闪动，不情不愿地对着闻静菀说了句“臣女见过长公主”便又看向銮驾内的太尉大人，这回却是扭扭捏捏地道：“请太尉恕罪，臣女是听说那灵光寺算命算得可准，才想着顺道去看一看，我不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不似请罪，反而倒像是女儿家的撒娇。

闻静菀本不在意她的态度，不过听她前后说话的差别，不由转头看了看赵太尉，又转头看看外头的姑娘，忽然察觉到什么，连忙压在嘴角的笑意。

嘿，看她发现了什么？一个倾心那尊凶神的姑娘！

真乃勇士也。闻静菀看向车外骑马姑娘的眼神瞬间敬佩。

赵冕没错过她的神色，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按在膝上的手指忽然间摩挲了下，周身酝酿起若有若无的沉重威压，吐出口的字句冰冷无情：“叶锡元，军法你是知道的，此事暂且记下，回程以后自去领罚。”

闻静菀眼睁睁看着叫叶芸竹的姑娘红嫩面庞一瞬褪去血色变得惨白，瞳眸瞪大仿佛不敢置信的样子，就连骑在马上的身形都晃动两下，好在还是稳住了没有摔下去。

可怜的姑娘家，芳心只怕都碎了一地，可恨太尉大人冷心冷情，竟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闻静菀在心里摇头，顺便奉送一个怜惜的眼神给小叶姑娘，谁知却被叶芸竹狠狠瞪了回来，不由一愣，这是……迁怒？

太尉大人发话，叶锡元却不见诧异，沉声应道：“是！”

小叶姑娘似乎被这一声唤回神，一句话不说咬着嘴唇扬鞭冲了出去，叶锡元愣了一下，连忙又道：“太尉恕罪，舍妹性子被宠坏了，并不是有意对太尉不敬。”

兴许是因为叶锡元已经领了罚，太尉无甚兴趣地拂了拂手，低声道：“无妨，去吧。”

叶锡元抱拳应声，又飞快瞥了一眼趴在窗前的闻静菀，很快朝小叶姑娘奔走的方向去了，赵冕神色陡然阴沉。

没有热闹可看，闻静菀张望了会儿外头，不过这大冬日的，除了随行的人，路边连树都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景致，便放了帘子，回过身来。

銮驾里仍旧是三人，小皇帝径直窝在角落里没甚存在感，闻静菀不安地动了动裙摆下的小脚，力图不动声色地用眼尾余光察看太尉大人的脸色，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车里阴冷了许多。

暗戳戳探查的视线沿着太尉大人的衣褶儿一点点往上爬，经过金线锁边的衣领，顺着挺直的脖颈，喉结轻微地滚动一下，她的心也跟着一跳，好不容易到了抿直的薄唇，角度与方才太尉闭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