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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想买就是不想买。”推销员大姐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人,往常人家扯一扯总是悠着用劲,谁都知道丝袜再结实也是会撕烂的,不愿意买的人更不愿意赔那个钱,去惹麻烦。她都气得眼泪要打转。陈烟桥又觉得自己无趣,低头掏了钱包要付款。倪芝看着丝袜不寒而栗,仿佛看见了硬给他塞车票的自己。她急忙站起来,推着销售员大姐往前面车厢走,一边低声道歉,“对不起啊姐,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是对你。我给你赔钱吧。”大姐推着小车走了好几步,才平复下来,做销售的就是这般,日日受人冷眼。“算了妹子,对不起啊惹你家男人了。姐自认倒霉,反正也说了破一双赔一双。”倪芝过意不去,仍追着她走了一节车厢。大姐声音又恢复中气十足,“妹子回去吧,姐继续做生意,不然更耽误我。”她想了想,低声说,“看好你家男人,别跟其他旅客发生冲突。”倪芝无奈地点头,哪敢再解释她和陈烟桥的关系。她再回去自己那个卧铺包厢里,发现看戏的都散了。陈烟桥竟然已经躺下来,背对着外侧,头朝里面窗边。被子也不好好盖,就是胡乱把方块被子打开一半压身侧。直觉告诉她,他肯定没有睡意。倪芝不愿打扰他,自己洗漱过爬上中铺。上车时候七点,没咯噔多少下轨道就到了晚上九点,整个火车上都熄了灯。他们窗帘开着,只有外面的光。黑龙江都是肥沃的黑土,这一路尽是田地,本来就没什么灯。偶尔进了隧道才有几闪的光。或许失眠是会传染的,周围老头老太太的鼾声早已此起彼伏,除了火车滑过铁轨声,半途悄悄上下车和上洗手间的人,再无什么响动,倪芝却始终听不见来自她下铺的声音。她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又或者是睡了多久。好几次忍不住想看看下铺上的陈烟桥,又怕被他瞧见徒增尴尬。等火车不知在哪个站半夜停了车,咣当一声,她才借着机会爬起来看一眼。下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连被子都是复原成方块的形状。倪芝这回是彻底醒了。她倒不觉得陈烟桥是不告而别的人,只是怕他想不开,心里抑郁着难受。或者再像销售大姐说的,跟人发生什么争执。她从被窝里出来,被过道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喷嚏。回去在包里摸了件外套出来,这会儿功夫,火车已经又开动了。其实陈烟桥一点儿不难找。倪芝方才没走出过道几步,推开两节火车之间车钩的门,就看见一个男人,背靠着墙,低着头在火车连接处脏兮兮的地板上坐着。他发顶斑驳,黑发掺着白,侧脸硬朗,喉结突出。一条长腿支棱着,一条腿弯着,胳膊撑在膝盖上头,指尖是一支正燃着的烟。因为坐在连接的地板上,随着老式火车极度不稳地驶过轨道,一晃一晃得厉害,身不由己。他倒不在意,好似一截儿水中枯木,划哪儿算哪儿。听见有人出来,陈烟桥抬头时候,眼底寒得似玻璃上结的霜。看见是倪芝,他眼里暖了些,仍是大片化不开的浓雾和失去焦距的迷惘。“你怎么出来了?”作者有话要说: 咳,对手戏可吗?火车推销的资料,部分出自于看天下文章。50个!晚安!第35章猪肺许多年前的火车和如今一样,老旧的轨道,噪声咣咣不止,拥挤不堪,充斥着各异的味道。赶上春运高峰,陈烟桥记得一清二楚,他和谢别巷丝毫没有忧患意识,反而在学校多耍了几天,后来去售票处时候只剩站票,连小马扎都卖光了,俩人站了一路。那时候腿脚很好,站了许久都不知道累字怎么写。那时候火车很挤,梦想却宽得没了边。到最近,谢别巷大约是因为他再次提起刻刀,又劝了几次他回去。对于烟.巷,当年两个人一拳一脚、一草一木建起来的工作室,陈烟桥亦倾注了年少时候所有的理想和抱负。期望它圈内扬名,如今真做到了,却和他关系不大,心里既欣慰又难受。明知道自己回不去,然而当年的情怀和心血是没办法割舍的。倪芝靠着车门站,侧面看着他,“为什么回不去?”陈烟桥讲得粗略,寥寥几笔概括,倪芝不明白他的顾虑。为什么回不去,烟.巷这几年岂是发展不错。谢别巷借着陈烟桥的事儿哭惨,倒是把逼格和情怀做足了,吸引了不少天赋型选手。后面商业化时候,已经积攒了名气,步子迈得稳。现在都接私人博物馆的雕塑3D数字化投影,给大型游戏做人物立绘这些活儿。谢别巷安慰他,老陈,你当个管理层不行吗?再不济,现在烟.巷艺考培训做的也不错,你做这个总行吧。陈烟桥要是回去了,恐怕真的只能做这些外围的工作。倪芝明白,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怜悯。哪怕不是怜悯,是念及当年一起创业的热血。倪芝想了想,“你底子这么好,现学也来得及吧。”“我已经浪费了十年了,”陈烟桥苦笑,“不能说浪费,那更证明我这些年就是个笑话。”他说完,摇头,“你不懂罢。”“我懂。”倪芝听懂了,倘若人都是这般,知道有什么不好便去改进,那便尽是完人了。亡羊补牢适合刚损失的人,对于陈烟桥这样的,十年里栅栏都长满青苔腐烂了的人来说,谈何补牢。其他事情何尝不是如此,时间一天天过,一年年过,原本只是早已经坑洼的雨花石,最后被洞穿得彻底。他最初到哈尔滨时候,只是不想待在四川,替余婉湄收了遗物。看见火锅店就开了,打算等什么时候没钱了就回去。后来余婉湄的墓和往生牌要钱,年轻时候自己轻而易举就打下的事业,哪有那么珍惜,何况他在绵阳还丢了个没装修完的分店烂摊子给谢别巷,卖了股份了无牵挂。没想到这么一待便是十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只有他,活成了废人。“那天,我爷爷偷偷给我打电话。”陈烟桥声音沙哑,又带着些倦意,“他说我再不回来,他眼睛就看不见我了。”倪芝算了算,他爷爷还在世,应该是八十好几的高寿了。陈烟桥把手里的烟屁股掐了,又点燃一根。“我差一点儿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