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惩罚
(四) 谭周游一整天都精神紧绷,严正以待。 但詹洋自课堂上离开后,一并缺失了之后所有的课。 那个会因为他脚步声吵到她睡觉于是在他床上倒满冰水的;会因为他吃饭太丑陋影响她食欲不让他上桌吃饭的;会因为他唯一一双鞋占了她鞋柜位置把他鞋丢掉的詹洋,那个睚眦必报、喜怒无常的詹洋,在他成为她同班同学后,居然能忍耐这么久吗? 预期的落空反而加剧了谭周游的不安。 所以在晚自习结束,学生们都往外走,而詹洋出现在教室里时,谭周游反而释然了。 要来了吗,詹洋式惩罚。 班里寂静无声,窗外渐行渐远的嘈杂声显得幽而远。 冷气森森的詹洋站定在谭周游桌前。 谭周游放下书包,缓缓抬头。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一个好整以暇,一个横眉冷对。 他比刚来詹洋家时,白了很多,那会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缀在他黝黑的脸上,羚羊般野蛮。现在白了,野生感褪去,架上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哪还像乡下人? 可她更讨厌他现在这幅样子,吸食詹家而生的可怜虫,现在披上人皮要跟她平起平坐吗?做梦。 詹洋忍不住讥笑:“谭周游。”一字一顿,“你不是在华龙上学吗?”华龙学校是一所职高,鱼龙混杂,师资堪忧。和“三院(精神病院)”一样是标志性骂词。 她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但说出来的话总是刻薄、残忍。 谭周游没说话。 詹洋扬声:“回答我!” 谭周游轻轻叹息,垂下眼解释道:“教育局安排的。” “安排谁不行,安排你一个乡下人?”荒谬,可笑。 还未等谭周游解释,詹洋就忍无可忍的伸手拽住他头发。 谭周游头皮一紧,被她扯的微微晃动。 他皱着眉,认命的闭上眼睛。 詹洋威胁道:“不管什么原因,总之你马上滚蛋,滚去华龙学校,知道吗!” 谭周游不言不语,被拽疼了也只是把拳头握得更紧。 他这幅样子,詹洋更气了,她身子微微前倾,越过桌子,两手掐住他的脖子。 冰凉的手掌似审判的齿轮,一格一格绞紧他的脖子。谭周游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芬芳如罂粟花。他因呼吸不畅睁开眼睛,是詹洋放大的脸,那么美丽,那么恶毒。 她竟这么恨他? 谭周游不明白。 詹洋使了劲,如愿看到他的脸开始发红,青筋暴起,张着嘴讨呼吸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原本放弃抵抗的谭周游忽而握住了詹洋。 詹洋不为所动,谭周游握着她手腕的手却一紧。 詹洋像被蛰到,立即甩开。 甩不开。 谭周游望着她因怒火格外明亮的眼睛,低声说:“咳咳…有人来了。”声音嘶哑。 詹洋转头,是巡逻的保安。 下一秒,保安握着手电筒踏进教室,质问他们:“干什么呢?!” 詹洋回头给了谭周游一个警告的眼神,大步离开了。 …… 学校的住宿费是强制交的,詹洋时而走读,时而住校,全凭心情。 今天她显然心情极差,打车到家后没见到詹国栋,她走进谭周游的房间把里面一概物件一通砸。 他的东西很少,砸的大半都是房间本有的陈设,詹洋不解气,一把拖起他叠成豆腐块的的被子,塞去马桶里。 据她所知,他只有这床被子,从秋天躺至春天。夏天盖太热,冬天盖太冷,春秋又短,她能想象他每晚的辗转反侧。 现在被子湿了,脏了,他连春秋都难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