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上的遠端指導

    又是一個忙碌的工作天接近尾聲，辦公室裡的燈光已經開始關了一半，大多數同事陸續收拾桌面、準備下班。正當方懷謙整理完手邊資料、打算關電腦時，小祈從自己座位小跑步過來，眼裡閃著期待又帶些忐忑的光芒。

    「方哥，不好意思打擾你……」小祈壓低了聲量，看起來有些猶豫，「我男朋友剛剛收到那家新創公司的通知，說想今晚就先做個線上初步面談。可是他突然很緊張，想請你幫忙先模擬一下……可以嗎？如果你沒空，我再幫他推掉也行……」

    方懷謙深深看她一眼，似乎能體會那種「既渴望機會，又擔憂失敗」的心情。他停頓幾秒，最後還是點頭：「好，我能再留下來一會兒。叫他先準備好電腦，等我們練習完，我再讓他跟面試官約時間。」

    小祈眼裡瞬間泛起欣喜，「太好了！謝謝你，方哥，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她語氣雖然帶著輕鬆，卻也可見她為男友的前途焦急萬分。

    近七點，辦公室內多數人已走得差不多，只剩小祈、方懷謙，以及零星幾位還在加班的同事。大部分的座位區燈都關了，只留下走道與工作區的幾盞照明。

    小祈端來兩杯熱咖啡，放到方懷謙桌上，「方哥，辛苦你了。這是我剛泡的咖啡，雖然味道不一定很專業，但……反正提神用。」

    方懷謙撇了撇唇，沒有多說，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平平，但至少能驅散一點疲憊。小祈則拉了張椅子坐到他旁邊，隨手把辦公椅旋轉到面向螢幕的角度。

    兩人一起看著電腦，準備好簡報軟體與通訊程式，等著與周耀連線。辦公室裡靜得能聽見空調的微弱聲響，整個區域只剩幾盞昏黃的燈。小祈微微欠身擠到方懷謙身旁，靠得有點近，想聽清楚他要怎麼教。

    她很少跟方懷謙如此近距離地相處，下意識中有點緊張，卻也感覺到一絲安全感：眼前這個男人曾幫助許多候選人成功跳槽，如今也願意在下班後留下來，為她男朋友指點迷津。那種專業與冷靜，讓她不自覺地心生崇拜。

    「開視訊吧。」方懷謙敲了敲鍵盤，連上周耀的通話連結。螢幕上出現周耀的臉，他看起來一臉惶恐，襯衫還沒整理好，頭髮也有些凌亂。

    「喂，方先生…還有小祈…抱歉啊，讓你們加班幫我。」周耀開口便是歉意。

    方懷謙淡淡回道：「不急，先把你自己的狀態調整好。我們只花二十分鐘模擬。你要是表現太差，我也沒辦法救你。」這番話雖然冷漠，卻蘊藏著他一貫的直白風格。

    小祈在一旁忙替男友緩頰，「周耀，你先把桌子整理一下，把背景弄得乾淨點，看起來專業一點……」她嘰哩呱啦地指揮起來，雖然不過幾句，卻透露出她對男友的焦慮和關心。

    方懷謙靜靜看著螢幕，注意到周耀左顧右盼，看起來心神不寧。於是他沉聲道：「你先深呼吸，想像對方只是普通人，不要把『面試官』當神。等一下我會扮演面試官問你幾個問題，你就照實回答，重點要放在數據、案例、能力，而不是客套話。」

    「好，我知道了……」周耀連忙點頭。

    模擬開始，方懷謙擺出一副嚴肅表情，拋出一連串問題：「請簡述你在前公司的主要業績與成果？」「如果新創公司需要你短時間達成目標，你有什麼具體方法？」「你在客戶維繫上，有過哪些印象深刻的成功案例？」

    周耀一開始結巴，偶爾語序混亂。這時，小祈彷彿感到自己也被捲進考核中，整個人神經緊繃，不自覺地將身子又向方懷謙靠近了一點，彷彿從他身上汲取安定感。

    方懷謙察覺到小祈貼得很近，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律動，但他並沒有刻意移開。只是目光仍鎖定螢幕，維持著一貫的沉穩口吻，時不時插話糾正周耀的用詞與邏輯。

    就在這樣的情境中，小祈逐漸感受到一股矛盾的情緒：她一方面焦急想幫男友得到這份工作，另一方面卻對方懷謙在指導過程中的冷靜判斷有種說不出的敬佩。那種「實力確鑿」的氛圍，與自己男友目前流露的不穩與青澀，形成隱約的反差。

    她內心並沒有任何背叛或移情的念頭，畢竟她對男友仍抱有深厚感情。但人在特定時刻，若面對一個明顯更能主導局勢、又展現出強大專業能力的人，難免心中會升起一絲說不清的崇拜。這種想法在小祈腦中僅是一閃而過，她甩甩頭，專心聆聽方懷謙的建議，不讓多餘念頭佔據。

    「時間差不多了，你再練幾遍。明天那邊如果回覆正確時段，你就記得改好背景、換件有質感的襯衫。」方懷謙敲了敲螢幕，示意模擬到此為止。

    周耀的臉色看起來較先前平靜許多，對方懷謙感激不已：「方先生，真的謝謝你，讓我找到思路。小祈也麻煩你了……」

    方懷謙收起剛才的嚴厲，微微點頭：「別想太多，我只是不想浪費這次推薦機會。你想跳到新創公司，就得拿出讓人相信的本事。之後我再幫你做點補充。先這樣吧。」

    周耀連忙道謝，結束視訊。

    螢幕一黑，辦公室又恢復那種靜謐的氛圍。小祈鬆了口氣，抬頭看向方懷謙，臉上是長久積累的感激和敬佩：「方哥，你真的太厲害了，短短半小時就能指出問題的重點……如果不是你幫忙，他可能更無從準備。」

    方懷謙淡淡一笑，伸手端起已經涼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能不能成功還看他自己。晚了，妳也該回去了吧？」

    這時小祈環顧四周，發現辦公室只剩他們兩人，遠處角落那幾位加班的同事也早就收拾離開。霎時，一股名為「獨處」的微妙感穿梭在半昏暗的空間裡。她突然察覺到自己整個晚上都與方懷謙肩並肩坐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與小小的悸動湧上心頭。

    「對……也差不多該走了。那我先收東西。」小祈緩緩起身，稍微理了理衣服。

    方懷謙沒有再多言，只是在電腦上輸入最後幾行文字，關掉系統。從頭到尾，他都維持著一貫的沉著與專業。小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想：公司裡的人大多只看到他冷漠的一面，卻不知道他在私下其實也會細心指點每個環節。

    兩人一起搭電梯下樓，離開大門前，小祈又一次道謝：「方哥，今天真的太感謝你。等我男朋友拿到好消息，我一定好好請你吃頓飯！」

    方懷謙擺擺手，不甚在意：「再說吧。妳叫他別鬆懈，把能搜集到的市場資訊都準備好，我們才能在談薪時拿到更好條件。」

    「好，我知道了。路上小心，晚安。」小祈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走入夜色。

    方懷謙看著她的背影，腦中閃過幾個想法：小祈並非慕強或功利的性格，但若真讓她男友成功跳槽，她的家庭逼婚問題或許能解決，而她對自己的信任度也會越來越高。假使周耀的成長速度跟不上期望，未來兩人關係是否會有變數？

    他沒有刻意深究，畢竟這只是公司內部同事的一樁人情往來。然而人在職場裡，每一件私事都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牽連或改變。這份對方懷謙的感激與崇拜，會否在日後化作更微妙的情愫？或是引出更複雜的糾葛？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就此，他整理了背包，大步走入夜色。深邃的都市燈火下，無人能確知隱藏在每個人心裡的暗流；而方懷謙，向來擅長捕捉這些人際縫隙與潛在機會。若時機成熟，也許他將再度成為掌控局勢的那雙無形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