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花瓶
白玉花瓶
“五哥,你看,这是灿华给我买的,好看吧。你闻闻,还香香的。” 八皇子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稳当,手里的铃铛挂饰就已经伸到五皇子的鼻子下面去了。 五皇子嗅了嗅,闻到一股并不算细腻的劣质香料味儿,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往后仰头避开。 “这铃铛太轻佻了,不配你。”五皇子没好意思说这铃铛粗劣,怕八皇子扫兴。 “哪里轻佻,我挂着多好看,和你送我的玉挂在一起你看多配啊。”八皇子挺腰给他展示。 五皇子扫了一眼,那铃铛叮叮当当的,发出细碎的声响,轻轻撞击在一旁墨绿的玉石上。 银色与墨绿,本算不上太搭的颜色,那银铃的颜色更是在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粗陋。 哪里配了?真是说笑。 五皇子眼底划过一抹异色,扭头不再看,也不言语。 “五哥,八弟,你们这么早便来了啊。”云灯公主款步走进厢房,朝着五皇子行礼。 她身穿一身淡蓝色交颈长裙,上绣细密祥云纹,长发半披,点缀华贵玉石,走动间,两只玉石莲花状的流苏步摇轻摆,将她一身衿娇烘托得淋漓尽致。 洁净绝美的脸蛋上淡施脂粉,眉若远山,眸若明珠,端的是温柔娴静,美丽大方。 云灯今日的装扮已经不算太夸张了,很是贴近京中世家小姐时下流行的装扮,可惜珠翠满头,气质高贵,一路上赚足了百姓的目光。 五皇子闻声点点头,算是回礼,八皇子起身迎了迎她,拉开凳子让她坐下。 “皇姐你总算来了,我和五哥还有贺轩都等好久了。” 云灯闻言环顾房间,视线在一直没说话的贺轩身上定了一瞬。 往日风流潇洒的贺轩世子今日有些反常,眸色沉沉,若有所思,看上去有点儿心不在焉。 不过云灯不在意他想什么,扭头娇哼道:“急什么,本公主出趟宫有多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 接着她问:“罗将军呢,今日他不当值吧,怎么没来。” 八皇子闻言无奈:“皇姐,千骥事儿忙,说是晚点儿到,”他顿了顿又道:“皇姐你也太不矜持了,来了就问千骥来没来,你不是来应弟弟的约,赏舞的吗?” “谁稀罕看什么破舞。”云灯横他一眼,低声嗫嚅道,随即,百无聊赖的夹着桌上的菜:“赏舞的,舞呢?你找的舞姬不会还没到吧,这么大架子?” 八皇子被云灯一番抢白整无语了,但他清楚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皇姐一向如此,闻言也不再辩白,给了贺轩一个眼神。 贺轩点点头,拿出一直挂在腰间的玉箫,站起身,收敛心神。 骨感修长的手指按住音孔,红衣少年郎倚门而立,端的是一派风流姿态。 悠扬的萧声清缓流动,不疾不徐的拉开序章。 春明楼的厢房有些特殊,进到厢房里,正对门口应是窗的位置仍旧是一扇扇门,门后是挑出去的一方露台,窄长的,三三两两的摆着不少明艳的花。 他的萧声起,露台正对的三扇门突然大开,把本来无聊吃菜的云灯吓了一跳。就连一直盯着八皇子的腰的五皇子也转头看着那露台。 露台中央,有一只半人高的玉瓶,瓶身乳白,窄长高挑,瓶口很细,大概男子腕口粗。 玉瓶旁,站着一女子,身段玲珑,凭栏远望似是在看风景。 女子一身轻薄白衣,几缕绸带随风轻摆,长发垂腰,只有一只朴素木簪挽发。 她就像那只玉瓶,毫无颜色。 女子背身而舞,身形随着箫音如水般柔和摆动,令人身心舒缓,不似那日煜王府似的锋芒毕露,铮铮傲骨。 音乐婉转高昂时,女子转头,动作定格。 看客只见转过头的女子面容看不真切,两缕发丝清扬,一只盛放的淡紫色绣球花,正咬在她的唇间。 那番景色的惊艳程度,险些叫箫声不稳。 她叼花而舞,动作柔软又不夸张,宛若花丛间的蝴蝶,静时,又似那露台一高一矮只有两个玉瓶。 箫声悠扬高调时,女子手握两束花枝,身形缠绕瓶身,插在玉瓶里,又毫不留恋转身离开,五皇子恍惚间,似乎见到了花园里的白蝶,翩翩舞动,若即若离,却不留恋任何一朵花。 一方露台,尺寸之地,她腾挪婉转,似乎刻意不以正面示人,叫想看清她容貌的云灯盯着她的脸都有些迫切,高抬着下巴。 箫声渐渐小了,美人倚着插满花的玉瓶,低垂着头,发丝慢慢从肩头滑下,纤细玉指点在瓶中花的花瓣上,似怜花垂泪。 惹得八皇子都不自觉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安慰美人。 一舞毕,箫声早已结束,几人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春明楼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 街上的叫卖声,吆喝声,车辙吱呦声,春明楼里喝酒谈天声,全不见了。 京城仿佛被蛊惑,被装进了那玉瓶里。 刚刚赶过来的罗千骥潦草栓了马,踩着屋檐纵身一跃,从露台边缘一个鹞子翻身翻了进来,正欲拉灿华进去,却被先一步反应过来的贺轩抢了先,一把拽了灿华进来,飞快关上了几扇门。 门还未关紧,哗然之声顿起,满街百姓如梦初醒,纷纷叫嚷着再来一舞。 气氛之火热,声音之喧嚣,像是煮熟的沸水,即使关了门也隔绝不了。 春明楼里也如是,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口处便人影攒动,叫嚷着再舞一曲,望姑娘赏脸的轻佻之语。 露台的门关了也不行,虽没人像罗千骥那样好的功夫,轻巧爬上露台,但不妨碍他们表达热情。 附近的花铺被抢购一空,树稍上的含苞待放的小花也不放过,都被人打了下来。 朝着那放着玉瓶的露台抛去,一时之间,露台下人头攒动,露台上,门被打的啪啪响,无数花枝,树叶,带着浓郁的青草味和花香,不一会儿便堆满整个露台。 “你啊你,真是......”罗千骥看着被拽回来的灿华,边笑便低眉摇头,似乎极其无奈,却又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熟稔和宠溺。 灿华被门上噼噼啪啪的响声吓了一跳,缩着肩膀躲在贺轩身边。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看上去有些无措。 凡人......好热情。 贺轩后怕的呼了口气,也被眼前所见惊骇,随即,他将目光下移,看着自己紧抓灿华纤细的手腕,又开始若有所思。 “老八,看你做的好事。”五皇子皱着眉轻斥。 “我,我不是故意的五哥,我只是觉得露台宽敞方便灿华跳舞,没想到会这样......”八皇子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 他挠挠头,也有些被这阵仗吓到了,尤其春明楼里常有世家公子流连,因不知包厢中人的身份,已经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拍门催促了。 “这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啊!”八皇子看看门口又看看露台,一筹莫展。 虽然他们是皇子,不敢有人冒犯,但是外面百姓这么多,若是这么贸贸然走出去,他日京城必定流言满天,说他与五哥耽于玩乐,花天酒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若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那更是完蛋。 五皇子不语,只是一味的搓眉心。 “殿下不必担心,末将来时为保几位殿下安全,带了副将,他们见人群聚集,已经回去通报了,这会儿应该快带人回来了。”罗千骥拱手道。 果然,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包厢的门口和外面街道上就传来禁军维持秩序的声音,人群被哄散,意犹未尽埋怨着离开。 喧嚣结束后,还留了两个禁军在门口守着,可见罗千骥办事很是稳妥。 八皇子抚抚胸口松了口气,吓死他了,以为又要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