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走你

    那枚旋转着飘落的叶子又慢悠悠飘回了树上，像片薄薄的旗子，在北风中颤栗。

    颜烟睁开眼，栗色眼睛倒映暖黄的光，如新生的小兽一样，略有些迷茫。

    天是黑沉的，像一巨大而无法逃离的黑笼。

    颜烟莫名觉得自己是这黑笼里的一只白色鸽子，等待魔术师漫不经心来演一出戏法。

    身边学生大多提着早餐，三三两两略过她往里面走，她抬头，学校里有一座尖顶细窄的高楼，上面镶嵌着一个精巧的钟表，在暗色中看不太清，只能粗略知道粗短的指针正指向下方，是六点左右。

    颜烟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净的，白皙柔软，如同随时可以被毫不留情折断。伤口消失了，疼痛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

    她略微迟疑，她抬步顺着人群往里面走。

    哦。这算什么呢?

    她不确定地拍手，人群里谈话声停滞了，表情定格在脸上，像被暂停的电视节目。不是梦啊。颜烟突然感到一股炙热，她低头，肋骨中的光点逐渐在衣服里亮起来，聚成一个小光团，　从她的胸腔钻出，在黑暗中，光线柔和如同一轮秋日的太阳，它上面浮出一行浅淡漂亮的字:

    “我在注视着你。”

    颜烟盯着这行字。光团不一会儿就散成流淌的光点，像一条银河一样，又飞入她的身体。助骨处传来隐隐的，温暖的感觉。

    她拐了个弯，不紧不慢回到保安亭，跟保安扯了个忘带东西的谎，借座机向陈意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传来，轻柔而带些疑惑“请问……”没听完，颜烟将电话挂断，她笑起来，虎牙若隐若现，额角青筋跳动。

    真是，让人不爽啊　。

    颜烟礼貌向保安道了谢，她迈着步子，往教学区走去。不能杀人啊。那就不杀吧。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他们不也没杀了她吗？

    成。这神仙太成了。真是狗屁的赔偿，狗屁的一笔勾销。

    颜烟又觉得冷了，她慢吞吞将围巾提起来，遮住口鼻，一双圆眼弯起，像带着笑，在黑暗里却泛着冷意。

    ……

    颜烟最后靠翻自己书包里的书确定了教室位置。教室里人不多，他们大多又在吃早餐和聊天，颜烟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在用余光默默注视她。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很明显的，靠着墙和窗，书本散落一地，上面还有些灰色鞋印。她如同一个演员，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反应，带着自以为是的怜悯和隐隐的兴奋，如同上一世，如同每一次。

    颜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随即懒得管一地的书，径直走到最后排林非程的座位，抽了张纸巾垫着，然后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开始了自己的早读。

    众人都有些惊愕，很快有人坐不住来找她了。“起来。”一个男生伸手敲敲桌子，他头发被剃成板寸样式，皱着眉。颜烟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不是那几个经常欺负她的。

    “是你干的吗？”她轻轻柔柔地问，手在口袋中攥住早已从书包里抽出来的裁纸刀。

    那人看着那双栗色眼睛顿了顿，无意识收回手，眉头松下来，他莫名整个人静了会儿，嘴巴张合半天:“……不是。多大的事儿啊，我帮你收拾一下，你回去坐呗，别占林哥位置，他会生气的。”

    颜烟转过脑袋，不太明白他态度的转变，可有可无应了声，注意力又放在了书上。那人咬咬牙，真转身去给颜烟收拾位子了。他蹲下，书被分门别类放了回去，其他人看见事情发展都觉得惊讶，一时间教室寂静无声。

    颜烟又翻了两页书，将那些早就遗忘的篇章记下，抬起头环视了一圈，仍然没看见那几个人到。

    颜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杀过一次林非程后变得冷静许多，她会遵循神灵的话，不会杀死他们。

    一切都会和平如同童话。

    ……

    陈旭辉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舔自己昨天在颜烟书上踩的鞋印时还是懵的，他和几个哥们儿笑闹着进教室时，就被一把刀抵住了喉咙，他不敢动，冰冷的刀锋锋利到他看见了阴森的寒芒。

    虽然在学校靠着块头欺负人玩儿，但好学校里的学生哪怕欺负人也不会动刀子，打人能说是玩笑，谁也没想让事件升级。

    他想向身边人求救，却发现其他人都维持着那副表情一动不动，陈旭辉犯浑的脑子更加懵了，他想吞口唾沫，却发现自己也动不了。颜烟轻抖手腕，就在他脖子上划出一圈渗血的圆环。

    颜烟在轻声嘀咕:“不能杀掉，不能杀掉……”她停下手，抬头看着陈旭辉，“是你吧？”说完又笑了笑，她想，是不是都没关系，总得有人赎罪吧？

    陈旭辉被这个诡异的现状吓到寒毛战栗，他看着眼前人面无表情的脸，尿都要流出来了。

    他甚至没发现自己能动了。

    “去舔干净吧。”颜烟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将已经开始在刀身上干涸的血在他身上的衣服上擦了个干净。陈旭辉被刀抵着，走到颜烟桌前，被一脚踹到膝盖跪了下去，头磕到桌角，痛到他倒吸一口冷气。

    血从陈旭辉脑袋上流了下来，他僵住身子，颜烟将刀往前送了一寸，甚至没说话，陈旭辉就赶忙趴着舔起那些肮脏的灰色脚印。颜烟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她看着脚下的人像狗一样，突然觉得无聊。

    好恶心。颜烟面无表情，天还是黑的。窗户玻璃上反射出她的脸，有些渗人。

    陈旭辉的眼泪口水和血将书弄得乱七八糟，颜烟本就没打算继续用那些书。她又指挥着陈旭辉将两人的东西换了个遍，抽出他的钱全当他买了赎罪券。

    颜烟对他说:“等会自己走到楼梯口好吗？”陈旭辉愣了会儿，谨慎从下往上看了她一眼，看到刀时顿了下，颜烟伏低身子，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声音算得上温柔“嗯?”

    陈旭辉于是忙不迭点头。颜烟嗤了声，等陈旭辉回到之前的站位时，轻轻拍手。陈旭辉发现一切似乎回复了正常，身边的朋友感到奇怪，正伸手拉住他，陈旭辉一瞬间想要呼救，想要骂娘，在转头的一瞬间脖子却感到刺痛。

    他浆糊一样的脑子又被恐惧震慑，沉默着，称得上是乖巧般来到楼梯间。

    然后?

    他被一脚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