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
借刀
冷颤中,想着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反倒让轻飘无依的心安定下来,整个人松了心神,身子也没那么冷了。 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里的热毒发散出来后陈巧恢复了些许精神。 王芳出去买药后还没回来。 她裹着毯子坐起身走进包厢里的洗浴间,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冲去粘腻的汗液。 最后一次冲洗时,脸沉沉埋在手心里,任凭冰凉的水珠一滴滴从指缝间滴落,等到哗哗的水流声拉回注意力,才放下手,拧紧水龙头。 不经意撞见镜子里换了短发的自己,怔然愣在原地。 从幼时起,她便一直留着短发,但不是这种齐肩的长度,只比男孩略长一些,像个假小子。 她也常常羡慕其他同龄女孩的长发,可以编出各种花样的辫子,披散下来又光滑得像柔顺的绸缎,十分漂亮。 但七岁时,她为了不在洗头和打理头发时浪费太多时间,就自己拿起家里那把用来剪各种东西磨损严重的的大剪子,对着一小块剩下的镜子碎片,把头发剪短。 家里本来有一面又大又亮的镜子,在逼仄昏暗的屋子里是最亮的东西。 mama还没因为生meimei大出血去世前,那面镜子总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那个温婉美丽但眼角已经因为生活琐事爬上了皱纹的女人,并不喜欢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而是喜欢把她摁在镜子面前,为她编刚学会的新发型。 她贪玩好动,没什么耐心,不停在镜子面前踢踏着腿问还要多久才能好。 mama从不会生气,只会温柔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抚她说很快就好,她便小嘴翘得很高要求能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再回来吃饭。 她一向仗着mama的好脾气任性妄为,没人能管住她。mama身边那个严肃的男人也是一样。 稍微懂事后,她就奇怪这样外貌性情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怎么凑成了一对。和mama漂亮到与整个破旧廉租楼都格格不入的美貌不同,那个男人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 他从不管她,不会抱她,不会主动和她说话,眼里只有mama。但mama对他像对任何人一样温柔亲和,没有多余的亲密体贴,更没有热情。 她甚至怀疑过,父亲的冷落是因为mama在她身上投入了过分的时间和爱,从而迁怒于她。 后来时间久了,她交了朋友,被稀奇古怪的游戏冒险吸引走注意,也就不再那么在乎家里奇怪的氛围。 这种诡异的和谐持续到她六岁,meimei出生后,她替代起mama承担照顾meimei的责任。 父亲从严肃沉默变得暴戾,只对还在襁褓里的粉嫩婴儿偶尔流露出安静温情。 镜子在meimei一岁时被摔碎。父亲洗澡时发现家里的洗发水空了,大发脾气后镜子被牵连破碎。 也许是她头发太长,每次洗头都要浪费掉太多洗发水的缘故。为了省事只好剪短,但怎么剪都不齐像狗啃了一样。 于是越剪越短,短到耳朵都遮不住。后面她身条抽长,褪去婴儿肥的脸越来越像那个黑白像里温婉笑着的女人。 父亲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阴沉露骨地让她害怕,干脆一直维持着这么短的发型。 直到他死在她用来剪头发的剪子下,她才重新蓄了长头发,再也没剪短过。 这次剪短头发… 她头一疼,手摁住太阳xue,想起十字路口的车祸,想起警局里碰到的那个短发优雅的女人。 又一次为了自救剪掉头发,却是这个结局。 但那个男人最后不也死在了她手上么。 陈巧闭了闭眼,钝痛的脑子里都是鲜血淋漓的红色,从男人胸口里流出来,从大雨里流出来。 要杀一个人,她做不到那么复杂的设计爆炸或者车祸。只需要接近,尖锐的利器刺进柔软脆弱的左胸口,转动,绞碎心脏。 就像顾沉持刀从背后刺进黄志身体里。 当不在意杀人的后果时,这些步骤便更加简单明了。 但也许没等到她有所准备,那个想杀她的人发现车祸中死亡的乘客不是她时,就会再次动手。 她睁开眼,抓住自己的短发。 不能半途而废,得先活着。 或许这次用不上她亲自动手,如果能借刀杀人最好,她可以腾出时间做更多的事。 很久没有联系meimei了,事情能顺利解决的话,她该去趟美国看看meimei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