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还真是要你们去体训啊？”林桑榆看起来有点失落。

    “对啊，在那劝了我们好久，说我们成绩又不好，一年了也没什么长进，还不如走特长，争取考个好点的大学。”罗峰站在他桌前，边喝水边说。

    孟紫瑶在后面听着，插了一句嘴：“你们就没帮着问一句，为啥林桑榆没被选中？”

    罗峰愣了一下，陈子健如梦初醒：“对呀，咱俩咋没问一句老桑呢，光顾着吃老师点的盒饭去了。”

    林桑榆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问不问的也不影响了，如果我水平够的话人家也不会不记得我。”

    罗峰有点不好意思：“你别难过，你成绩比我俩还是有救一点。说不定是不想放弃你呢。”

    七七八八的聊着，钟老师进来了。没有往讲台去，而是到孟紫瑶的座位上，递给她一张纸。

    “学校的艺术节要开始了，这是报名单，想报名的人让他们填写好。”

    孟紫瑶很兴奋，点头如捣蒜：“好的老师。”

    钟老师一走开，周围人立马凑了过来想看看比赛计划。她站到讲台上，让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

    “都安静点，听我说。这次学校艺术节，有几个比赛项目，首先是三独——独唱独舞和独奏，是个人报名。然后有个集体舞蹈比赛，我记得我们班去年的发挥是不太好的，今年希望大家都能积极的参与进来。

    “和去年不一样的是，这次艺术节新加了美术、书法、编导方面的比赛。我听艺术组老师的大概意思是做一个作品交上来，然后评出一二三等，他们特别强调了一点——不能抄袭。”

    何悦专注的听着，察觉出了点意思，和孟紫瑶讲悄悄话：“你说这是不是艺术组的老师在挑学生。”

    孟紫瑶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

    “……想报名的，就去孟紫瑶那填表。孟紫瑶，你收齐以后，交到学生会那去。”上课铃在此时刚好响起，“好，把练习册拿出来，我们把前几次作业的答案对一下。”

    何悦眼睛看着书本，思绪却早已飘远。她其实很喜欢唱歌跳舞，或者说，是喜欢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感觉。

    高一时，学校不让实验班集体参加这种活动，快期末的时候，她连续听了几天的彩排，心痒难耐。现在有了机会，她不想错过。

    “孟孟，那个艺术节……”何悦暗自戳了戳她。

    孟紫瑶转头，笑得荡漾：“悦姐，你要参加啊？”

    何悦把头低下，耳朵贴着桌子，很不好意思地笑笑：“集体舞蹈，你把我的名字加上去吧，我想试试。”

    她贴过去说：“我在家经常自己对着电脑手机扒舞呢。”

    孟紫瑶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没看出来啊。那我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了。”

    殊不知过了几天，她遭遇了这辈子经历过最尴尬的事。

    周一的早上下雨，没有去cao场升旗，钟老师说起了艺术节报名的事。这老师啥都好，就是太在乎所谓的班级凝聚力、集体荣誉感。

    “我刚看了一下咱们班的报名名单，人有点少啊，大家都这么不积极吗？”随即点了几个人参加个人的才艺表演比赛，包括她的同桌文艺委员孟紫瑶，被钦点独舞和独奏。

    何悦顿感不妙。

    “这个集体舞蹈比赛怎么就何悦一个人报名啊？”

    一瞬间，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她看不清坐得远的同学的神情，但看清了前面的林桑榆陈子健二人满脸的震惊。

    何悦脖颈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被无形的手往上泼着朱砂，只想化身土拨鼠原地遁走。

    她看孟紫瑶这几天座位旁边门庭若市，还以为这次报名的盛况浩大，她能隐身其中呢。

    “都不愿意报名是吧？那我点人了。”钟老师一顿点兵点将，除了很胖的、外在条件看起来特别不适合的，全都被抓了壮丁。

    “何悦，你第一个报名，是不是已经有节目的初步设想了？”

    她忙不迭摇头，但钟老师根本不管：“下午体育课，这些同学都到舞蹈室去，我和何悦再筛一遍人。”

    老天，她哪有什么设想，她只想跟着大群体学个免费的舞、再蹭着上个节目出点风头满足她的小小虚荣心而已，怎么变成挑大梁的人了啊！

    舞蹈室里，钟老师问孟紫瑶：“你打算好做什么节目了没有？”

    孟紫瑶拉来了同桌：“钟老师，去年我们搞民族舞不是效果不理想吗，大家也都没啥兴趣。今年我看那个策划上说，有男生的话额外加分呢，适合搞个街舞节目，何悦正好会。”她拼命把何悦往外推，何悦瞪着她，眼里的火都快冒出来了。

    她连忙辩解：“钟老师，我不会的，我只能学，不会教。”

    然而对钟老师而言，你但凡有一点点可利用性，都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没事，那你就把你学过的跳一跳，我来看他们的肢体协调水平怎么样。”钟老师一脸宽慰，在何悦眼里却是催命的符号。

    她头脑风暴，马上又找到了一个借口：“老师没有音乐的话干跳很尴尬的哈哈哈哈。”

    孟紫瑶马上搬来了被布盖着的音响：“老师老师，这里有音响，插上你的手机就可以用啦。”笑得一脸谄媚，还拼命给何悦使眼色，让何悦只想一拳打上去。

    难怪孟紫瑶那天听她报名那么高兴，原来就等着把包袱卸给她！

    何悦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照做。她把校服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手腕发力时的青白色骨节。

    哨声响起，她向右甩头，发茬在阳光里炸出细小的金芒。宽大的校服在震胸时哗啦作响，白板鞋随着滑步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吱呀。

    最抓人的是副歌部分。她弓背屈膝，校服拉链在下坠时哗地滑开半截，露出锁骨凹陷处的汗痕。清晰的胸震，利落的转身，袖口三道白杠在连续wave里晃出残影。

    面对着镜子，身后的男男女女都看着她，但她忽视他们的存在，眼里只有自己。最后收尾时，她单手指向天空，后颈短发被汗黏成尖刺，嘴角却抿成笔直的线，仿佛刚才那段暴烈的舞不过是课间十分钟的即兴游戏。

    孟紫瑶率先鼓掌并大声的喝彩，舞蹈室里被遴选的同学们也纷纷附和，钟老师也赞许地点头，都表示真看不出来何悦还有这样的技能。

    “不过钟老师，悦姐这个好看是好看，我感觉我们学这个有点难了，街舞也需要基础的吧。”

    钟老师随即让何悦一个八拍一个八拍的教学，最终产生了一个五男五女的队伍。当然，由何悦来牵头。

    何悦反抗过，然而在孟紫瑶的撺掇和钟老师的首肯下，自然是无效的。

    “悦姐，别生气啦。”孟紫瑶追上一个人走出舞蹈室的何悦，挽住她的手臂，“我也被派了活嘛，又要独舞又要弹古筝，还要排练集体舞的话，我真干不来。”

    何悦斜着眼看她：“你那只用管一个人，跟排一个集体节目出来是一个工作量嘛。”

    她摇摇何悦的手：“不至于——我会帮你的，毕竟我还是文艺委员，我发誓。”她举着三根手指绷不住笑，小鹿眼睛在睫毛下忽闪。

    “组长，我也一定跟着你好好练。”林桑榆不知从何时跟上了她们，与罗峰、陈子健几人勾肩搭背。

    “你？算了吧，跳舞的时候跟竹节虫成精似的，比李光洙还搞笑。”

    “李光洙是谁啊？”

    “我天，你不知道跑男running   man吗，你们平时都看啥？”这是孟紫瑶的声音。

    “嗤，我们平时只看篮球的，我考考你，NBA历史上最矮的球员是谁？……”这是陈子健又在卖弄了。

    夕阳斜照，蜜色余晖漫过体育馆台阶。少年们勾肩搭背晃着矿泉水瓶，女生眉目舒展嘲笑他们的投篮姿势，风卷起落叶追着白球鞋，影子在橡胶地上拖出细长的青春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