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表心意
当帝释天睁开睡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木屋的天花板既不是自己家也不是军营帐篷，明媚的阳光透进了屋内，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也充斥在四周，很显然这里也并非地下牢房。 他感到脚踝处似乎有什么硬物，便微微动了动脚，结果听到了锁链的声音，他瞬间清醒了，赶紧爬起身来环视四周。 只见木屋内十分简洁，除了一张简易的双人大竹床和几个檀木箱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窗台上摆着一盆艳丽的花，不，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串红艳的辣椒，自己好像还身处辣国。 再拉开薄被，往自己身上望去，看到没有衣物蔽体，且身上多出了很多没有印象的红点，双脚的脚踝处都被套上了长长的黑色锁链，可以自由地在屋内走动，而锁链的另一头则不知连向了何处。 他起身走到了虚掩着的房门边，打开房间门，沿着锁链的方向，来到了厨房，他这才发现脚踝上的锁链原来是阿修罗背后的触手所幻化而成的。 “阿修罗……”帝释天轻声唤道。 “帝释天，你睡醒了？早饭已经帮你做好了，我现在正帮你做莲花酥，你先坐下吃饭吧，你昨天也没吃什么吧。”阿修罗只是抬头快速瞥了帝释天一眼，就继续专心做起了莲花酥。 帝释天脚踝上的锁链引领着他在小餐桌边坐下了，方形木桌上摆着的一大碗银耳莲子羹唤醒了他的食欲与饥饿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饥肠辘辘，也不怕是否下了毒，就端起褐色木碗狼吞虎咽了起来。 当阿修罗将满满一盘新鲜出炉的莲花酥端上木桌的时候，看到帝释天正抬起碗仰头喝着最后的一点莲子羹。 “我的厨艺怎么样？”阿修罗也在餐桌边坐下了。 “很好吃，只是不够甜。”帝释天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话可能会惹怒对方，就赶紧补上了一句，“对不起，你亲自给俘虏做了饭，我还这样挑三拣四的。” “不必道歉，下次知道了，再给你多放点糖，自从我一个人生活，家里就从来不备糖，昨晚带你回家的路上特地去买了一包糖和做莲花酥的材料，你再尝尝看我做的莲花酥吧。” “阿修罗做的形状好美观，比店里的都好看！”帝释天欣喜地从盘中拿起了一个小巧的莲花酥，送入口中咬了一小口，每一层的皮都很薄而酥脆，他又咬了一大口，里面的馅更是香甜可口，接着他忍不住几口吃掉了一个，又赶紧拿起了下一个塞进口中，还用左手臂护住了餐盘。 “哈哈，别这样急，没人跟你抢，这些都是你的，好吃吗？” “好吃！谢谢你帮我做了那么多莲花酥。”帝释天说着又往口中塞了一大口，幸福地笑道，“真的是太好吃了！这是我尝到过的最好吃的莲花酥！” 阿修罗被帝释天的笑容感染了，眼中也漾开了温柔的笑意：“那你现在愿意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吗？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闻言，帝释天的脸上又忽然罩上了一大片阴云：“……我想回家，我不想被你当成宠物一辈子都拴在这里。” “我可没把你当成宠物，只要你自愿留在我身边，我就不拴着你，给你自由走动的权利。要是你对这个屋子不满意，我再给你建一个，你想要仆人的话，我也亲自给你挑几个侍女来。” “我不能留下，他们会骂我是叛徒，我得回到战场上去，又或者是死在你的手中，现在战友和国民们还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我却在这里悠闲地吃着甜点。”帝释天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突然觉得口中的甜点也没了味道，他将一个吃到一半的莲花酥放回了盘子。 “你为什么不吃了？又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悠闲地吃甜点，也没人骂你是叛徒，因为你是被抓来的，国民的死活也跟你无关，战场上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你，你一个人对局势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局势早就定下了，就算你现在回去，也只是去白白送死，那还不如待在我身边，直到战争结束。” “不是白白去送死，那才是有意义的死，比起在这里苟活，还是为了国民死在战场上更有意义。” “我懂了。”阿修罗原本柔和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寒意。 “你真的懂我的意思了？那你会送我回去吗？” “我懂的是你觉得待在我身边毫无意义，你宁愿去送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我自然是不会放你走了，你们迟早会败，你也一辈子都将是我的俘虏。”阿修罗说着，将帝释天脚上的锁链收得更紧了。 “既然你把我当俘虏，那就不要给我这种特殊待遇了，求求你了，不要对一个俘虏这么好！不要让我抱有期待！不要让我误以为你也喜……”帝释天为了掩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心，将吃剩的一盘莲花酥推到了地上，盘子碎了一地，也打碎了彼此的心。 “你个富家少爷可真够浪费的。”阿修罗捡起了地上的四个莲花酥，然后一把捏住帝释天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口，把莲花酥一个个地塞了进去，并用悲愤的口吻道，“不准浪费，给我全部吃掉，这可是我特地为你做的！谁会特地为一个俘虏做甜点！你为什么总是要扯到战争和国家上去？这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抛下彼此的身份，好好地看看我？在你面前我只是阿修罗，而你也只是帝释天。” 帝释天默默地咀嚼着，他觉得口中的已经不再是美味的甜点了，而是伴着苦涩海水的沙石。 阿修罗往他的口中塞了两个莲花酥后，突然松开了他，语气也柔和了下来：“我不想看到你用这种痛苦的表情吃甜点，我再去帮你重新做两个干净的吧。” “不用了，我没胃口了，我现在尝不出它们的味道了。” “那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重新开心起来？” “只有战争结束、重归和平才能让我开心起来。”那样的话自己就不再是俘虏了，可以向眼前的心上人表明心意了，如果他也恰巧喜欢自己，那么就可以跟他平等地相处了。帝释天如此考虑着，另一个更为理性的念头则打破了自己的幻想，他意识到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垂下眉眼，陷入了哀思中。 “那么就由我来为你结束战争。” 阿修罗虽然在“为你”二字上加了重音，可帝释天的重点却放在了“由我”二字上，他惊讶地望向眼前这个放下了大话且眼中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男人：“阿修罗能够凭一人之力结束战争！？” 阿修罗笑着解释道：“我其实是辣国的秘密武器，一人能抵好几个军队，国王惧怕我，所以给了我财富，给了我这大片土地，让我盖了木屋，也给了我想要从事的工作，只要我要求，他基本都会满足我，我可以让他撤兵，让两国重新谈判。”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那就不会有那么多战友和敌军在我面前死去了，你本可以拯救那么多的生命！”帝释天稍稍埋怨道。 “因为我原以为你在安全的地方待着，依旧过得很安逸，所以没必要这样做，可你为什么要参军？不过也多亏了你参军，我才有机会见到你。”阿修罗将帝释天搂进了怀中，哪怕他刚才砸碎盘子时伤了自己的心，他还是这样不可遏制地深爱着他。 “等到战争结束后，你们会放所有的俘虏回去？” “当然会全放回去。” “那我也不再是你的俘虏了！快解开你套在我脚上的锁链吧，我现在是自由的。”帝释天终于可以用平等的身份面对心上人了，他的心狂跳不已，也伸出双手拥住了他。 阿修罗踌躇了片刻后，解开了帝释天脚踝处的束缚，可解开了才不过一秒，他就担忧道：“你要从我面前飞走了吗？飞到一个我再也碰不到你的地方去？” “我永远离开你的话，阿修罗会难过吗？”帝释天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会！你真的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你到底对我的哪方面不满意？” “哪方面都……” 还不待帝释天说完，阿修罗就用悲痛的声音打断了他：“我就没有一点能博取到你的芳心吗？那我努力把甜点做得更好吃，你也不愿意留下？” “阿修罗你先听我说完，我对你的哪方面都非常满意，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可是我得先回去一趟，向父母告别后，才能回到你身边。” “你是打算回来的？”阿修罗欣喜若狂地加大了拥抱的力度，“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请求他们把你嫁给我，如果他们不同意把你嫁给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那么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你抢走，告诉他们你是属于我的了！” “阿修罗要娶我？”帝释天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打算的？这个念头是刚才突然冒出来的吗？” “是从四岁第一次收到你捐到边境的旧衣服时，我就有这种打算了，你的衣服刚开始还能穿，可六岁起我就长得比你快了，实在是穿不上你又捐来的旧衣服，那时我就幻想着你是多么娇小可爱，我妈还激励我认真读书，多赚些钱，以后才能配得上你，所以我勤奋读书，失去了母亲后，也不忘读书，去年新年我盖好了这个新木屋就给你写了好几封信问你有没有被订下婚约，本想去见你的，可没过多久战争就爆发了，这事也就暂且搁下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上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诉求，所以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阿修罗给我写了那么多封情书，我一封都没看到！”帝释天深感遗憾，“下次给我讲讲你写了些什么吧，而现在你应该去见国王，让他撤兵并派人谈判，我们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的计划是指你愿意嫁给我？” “是啊，我愿意！就算父母不同意，我也非得嫁给你，我会作为你妻子的身份，而不是俘虏的身份待在你身边，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帝释天，我好爱你！”阿修罗猛亲了帝释天两下后，继而急促道，“那我现在就带你一起去见国王，让他撤兵，你先套上件衣服。” “我昨天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你撕烂了。” “反正你也不能穿那件印有国徽的衣服，在战争结束之前，最好先别暴露你的身份，你就穿我妈的旧衣服吧，我现在去箱子里翻一下。” “我真的可以穿婆婆的衣服吗？” “当然可以，虽然你比她高一些，但一定很合适！”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是不是对死者的亵渎。” “你想多了，我妈也是很喜欢你的。” “她喜欢我？可她都没见过我。” 阿修罗一边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一边答道：“她曾说你写在书上的批注很有趣，觉得你很可爱，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你还在书的空白页画了涂鸦，祝收到书的孩子每天都快快乐乐，我一想到你就很快乐，今后的婚后生活能跟你在一起了，我一定会更快乐的！” “能跟阿修罗在一起，我也会很快乐的，你让两国重归和平的话，那你就是我一辈子的英雄！”帝释天说着在阿修罗的脸颊上重重地印下了一个吻，激起了他的全部爱意。 “帝释天，我早该去见你的！我九岁那年偷偷去了富人区的时候，被他们砸了石头也不该退缩的，明明再过一条街就到你家门前了，可是我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脑袋，流了好多血，就算头破血流我也应该去见你的！” “阿修罗，快让我看看你的旧伤在哪？现在还会疼吗？”帝释天心疼地拨弄开阿修罗的额发，轻抚他的脑袋。 阿修罗抓起帝释天的手移至了自己的旧伤处：“在这里，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疼了。” “但是我看见了它带给你的影响，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做这种残忍的事？是他们导致你现在的性格都扭曲了！你本该成为一个温柔有礼的男人，并不比他们差，我看出来了，你比那些好吃懒做的富家子弟都聪明得多，而且身强力壮，他们自诩高人一等，可在我眼中他们什么都比不上你。” 阿修罗对帝释天的这番抱怨不平感动不已，紧紧地拥住了他，在其耳畔柔声道：“我只对你温柔，至于其他人，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也怎么对他们，他们看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他们，要杀了他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阿修罗，你不能再随便杀人了。” “好，为了你，我会忍耐的。” 帝释天的视线余光瞥到了箱子中的白色布料，布料光滑的表面还泛着柔和的光，遂问道：“阿修罗，你刚才在找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对了，衣服，我正要翻出来的时候你刚才亲了我的脸，导致我都忘了。”阿修罗松开了帝释天，又转向了旁边放有母亲遗物的箱子，从中取出了一套白色的裙子，“就是这件，我妈生前最好看的衣服，她都舍不得穿，所以还很新。” “保存得也很好，都不泛黄。”帝释天伸手摸了一下，“确实是上好的布料，我真的可以穿这件吗？” “当然，你以前送了我那么多衣服，我就代我妈给了你一件，你就收下吧。” “谢谢。”帝释天接过了衣服，怀着对婆婆感激的心，小心翼翼地穿上了，“稍微有些紧，但总体来说还算舒适，我穿这件好看吗？” “好看！你真是太美了！不过……”阿修罗的视线落在了帝释天的臀上。 “不过什么？”帝释天因阿修罗的炙热视线而浑身一热。 “你没穿底裤，可以清楚看到你的屁股线条，我不想让别人看见。”阿修罗说着，用双手揉捏了两下他的性感臀部，“你这屁股怎么比我妈还翘？” “唔嗯……可能是因为衣服包紧了，所以显得翘吧，别捏了，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阿修罗坏笑了一下，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就是昨天被你做那种事的感觉，快别捏了！婆婆一定在哪里看着我们，我不能穿着她的衣服对你产生这种感觉。” “为什么不能？”阿修罗的手从臀部移到了帝释天的身前，轻触了一下他的脆弱。 帝释天像是触电了般，浑身一震，他抬手一把挥开了阿修罗的手，大喊道：“不行！不能把婆婆的衣服弄脏！如果你想早点娶我，那我们现在该出发了！”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国王。” “路上你能再帮我买一套合身的衣服吗？我也不能总穿婆婆的衣服。” 阿修罗觉得帝释天喊“婆婆”的声音格外悦耳，这一声声的天籁之音早已抚去了他方才的不快，他嘴角的弧度一再加深：“无论你看中几套，都帮你买。” “谢谢，那我们出发吧。” 帝释天跟随着阿修罗走出了木屋，只见木屋处在一个放眼望去都是青草和白色小野花的小山丘上，周围没有别的房屋了，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帝释天此刻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美景，他们踏着鹅卵石小径往镇上走去。 “阿修罗为什么要把木屋建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帝释天不禁问道。 “其实这里是狩猎场的一部分，现在整个狩猎场也归我所有，别人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我的领地的，这里已经离镇上很近了，等到了镇上，我再给你找匹马。” 帝释天闻言想起了自己的战马，哀叹了一声：“哎，也不知道我的那匹马还好吗？希望它已经回家了。” “如果它没被抓，那应该是回去了。” “但愿如此，它还怀上了宝宝，希望它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怀上宝宝还带它上战场？” “因为别的马不听我的，当初是敌军失去了主人的一匹黑马来到了我们的军营，第二天早晨我们才看到那匹马跟我的马腻歪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它们，后来每次上战场，黑马也会跟在我旁边，有它在，我的白马应该顺利到了安全的地方吧。” “它们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战场上了，等战争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找找它们，再把它们全家都养在我们的小山丘上。” “好啊，我们正好得有一些邻居解解闷，阿修罗平常一个人在家，没有说话的人，不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我会反复翻阅你以前送我的书，书都快被我翻烂了，平常再种种辣椒，雕刻一些东西，我前两天还在屋后面挖了一块地，准备种些莲花，不做什么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一直盼望着能收到你的来信，完全不觉得无聊。” “那么婚后我给你写点什么吧。” “好，我等着！” 2023.5.5 久我 まさ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