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炭与玛利亚

    两人说些闲话，便分开了。克洛德先去了仓库拿香炭。

    仓库门既没上锁，也没人看管。名贵的香炭混在木炭堆里，若不是克洛德出身富贵，这对他来说也曾是常见的东西，怕不是根本发现不了。

    克洛德看到衬着丝绸软布的小盒，知道这是专门装炭的，他盛了几块便停手了。取暖是不可能只烧这些的，这不过是一个东方风情的摆件。

    克洛德心里想着埃莉萨的吩咐，晚饭草草吃了两口，发现水手长一直盯着自己，才努力把自己那份rou汤喝干净。

    水手长走过来拍拍克洛德：“小子，算你走运，这艘船船主算是大方的了，现在刚上船，你们这些小水手也有鲜rou汤喝，带的食物比普通情况下多至少三成！好在天冷，吃的放久点还不坏，不然到了后半程，吃的一半是咸rou，一半是蛆！”

    克洛德谢过了水手长的好意，他匆匆把rou汤一扫而光，便回自己房里拿起盒子往楼上走。

    台阶一级级向上，克洛德与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擦肩而过。为革命所荡涤的一切生活方式似乎都在这艘船上复活了。

    男人们穿着半截裤与小高跟鞋，丝绸的外衣上金线的花纹闪闪发光。女人们翻出了藏起的旧时代的服装，仿照起一度流行的田园风。

    绸缎与丝绒，蕾丝与缎带，珍珠与羽毛，闪闪发亮，交错生风。走廊里衣香鬓影，仿佛一切回到了旧日宫中。

    大部分人的外套或帽子上都别了黑色或白色的勋章，这艘船上是保皇党的盛宴。

    一大群保皇党在一艘仓促出行的船上，目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国王被处决，这个时候还不逃，那非要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才离开吗？

    只是这艘船去的地方是新成立的美国，那里是新生之地，远离大陆，这些人是下了什么决心冒着风浪，以那里为目的地，而不是更近一些的英国。

    克洛德决定放弃再想。

    就算这些人想要找死，自己现在是个水手，活到明天就已是成功。

    克洛德摸到最上层，他是临时招来的水手，不敢到上面来，四处乱走，发现自己绕到了船主室门口。他正想要敲门，里面走出一位身着华丽，长相甜美的女人。

    “你找谁？”女人问道。

    “玛利亚小姐。”

    “我就是。你就是夫人说了，晚上会来解闷儿的小丑吧？我领你去夫人的房间。”

    克洛德以为玛利亚会领自己走进船长室。夫妻分房而居，这是常识。但他猜在船上可能会在一个套间里的两个房间居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玛利亚领着自己转向了走廊的另一边。克洛德这才发现，整个顶层是被一条走廊框在中间的，所以船主的房间与埃莉萨的房间是相背的。

    “船主先生的房间入口怎么和夫人的隔着这样远？”

    “夫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先生的屋子里每天人来人往，不够安静。所以特地把夫人的房门挪到另一边，这都是为了夫人的健康。”

    “既然房间是背对着的，那么中间一定有门联通咯。”

    “没有。如果中间有门，那么还是有可能打扰到夫人。先生以夫人的健康为最优先。“

    “先生与夫人的关系真好。”

    玛利亚笑了笑，似乎也是发现自己刚才对房间的布局实在是说的太多。于是赶紧找补：“确实如此。“

    克洛德想到刚才玛利亚说自己是小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埃莉萨要这么说，但他决定贯彻这个设定，于是问道：“夫人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把戏吗？“

    “夫人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她更喜欢看马戏。你的盒子里是小动物吗？“

    “不是，只是一些变戏法用的道具。“

    说话间，两人停在了房间门口。玛利亚为克洛德打开门——

    整间屋子暖烘烘的，炉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埃莉萨鞋脱了鞋，穿着袜子站在白色的长绒地毯上望着窗外。听到有人进来她迅速扭头：“什么事？”

    克洛德拘谨地鞠了一躬。玛利亚倒是很自然：“夫人，我把您说的小丑带来了。”

    克洛德发现埃莉萨神态并不自然，她有些僵硬地挥了挥手，让玛利亚出去。玛利亚微微笑着欠了欠身，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