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之神与他的神官的日常

    紫色的。

    宛如水晶一样纯粹的颜色。

    ……………

    只是极为平淡的一天，戴比特探索遗迹一月未归，终于在这一天回到墨西哥城。

    知道青年不愿意多见旁人，烟雾镜拉着他在奥赛洛特准备的居所召开单独的酒宴，一番勾肩搭背下来，兴致勃勃的男人硬生生将这场接风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泛人类史的钟表悬挂在墙上，咯哒一声，黄铜指针指向最上面的那一刻——已经凌晨了。

    “……到此结束，特斯卡特利波卡，我要休息了。”

    戴比特放下烟雾镜递过来的那杯酒，面色平静对他说出晚安，随后，青年就那样坐在沙发上，静静停止了动作。

    “嗯？居然到了这个点了，不知不觉说过头了啊。”

    金发的男人诧异地挑了挑眉，抬头看着12点的时间喃喃自语，近一年这样相处下来，他当然知道戴比特会在一天的凌晨时刻进入通信状态。

    ——传输记录，挑出重要的五分钟，清空所有记忆，而后，迎来崭新的一天。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种极为私人的一面也是很难见到的，戴比特的生物钟异常准时，每天在固定时间点上床休息，通信时刻往往在梦中进行。

    是因为信任的神明就在面前吗？又或者相处了足够多的时间？这一次，戴比特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在烟雾镜的注视中静止，沉入自我的世界。

    烟雾镜咬住烟嘴，懒洋洋勾起唇角，自家神官的毫无保留让他心情愉快，仅仅观看这幅画面半刻，男人又从中升起更大的好奇心，他吐出口中的烟雾，将身体移动到戴比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布料的摩擦声，凹陷下去的沙发，黑色的指甲轻佻地挑起青年的下巴，肌肤微微带出掐痕，即使这样，戴比特依旧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睛。

    ……真可爱……还可以更近一点吗？

    烟雾镜将上身凑得更近了，那张俊美的面孔几乎贴上戴比特的脸颊，浅金色的头发自上方垂下，有一缕搭在青年的眉心。

    这一次，看得更清楚了。

    那双紫色的眼睛被抬起向上，干净澄澈，如同两颗最上等的水晶，边缘是清浅的薰衣草紫，一圈圈向内，由淡转浓，最中间的瞳孔呈现绮丽的浓紫色。

    正在通信的现在，戴比特浓密的睫毛前方，时不时闪烁出一星半点亮光，细碎的小星星旋转着消失，像是烟火一样，将紫色的眼睛照得更漂亮了。

    漂亮，却又冰冷，透着无机质的宝石感。

    就像是远古时期，那些蛮荒的族群恐惧地跪伏在祭坛下方，双手捧出进献给神明的祭品。

    烟雾镜太阳镜后的眼睛眯起，他张开嘴，舌头探出，在戴比特一动不动的注视中一点点向前，最终舔上他的眼睛。

    既然是祭品，那就应该细细品尝……

    神明的舌头带着恶意触及那颗晶状体，用上一点力道，软中带弹的触感让烟雾镜顿了顿，又勾起舌尖，慢吞吞沿着眼球的轮廓转了一圈。

    完美的圆弧形，甜中带着一丝涩味，是青年眼眶自带的湿润度，再用力贴上去，舌尖甚至能感受到细小脉络的震动，一跳一跳，心脏的脉搏声顺着舌头传导过来。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烟雾镜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戴比特的表情，可通信中的青年仍然没有反应，睫毛安静地张开，眼睛被那样对待也没有眨上一眨。

    ……真让人不悦……面对神明的亲近居然没有作出回应……那是什么不敬的态度……

    烟雾镜的瞳孔蛇一样危险地眯起，收缩为细细的一条，他的舌尖向着戴比特眼眶的更深处滑动，双唇贴上他的眼皮，上下牙齿堪堪将整个眼珠咬住。

    尖锐的犬齿轻微碾磨，在薄薄的眼皮上留下红痕，舌尖勾舔上几条略粗的脉络，只要稍微一动，就能扯断眼眶与眼球的连接之处。

    活生生地挖出心脏，是这位喜怒无常的神明的拿手好戏，那么，只是咬下这颗眼珠而已，对他来说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喂，戴比特，看着我。”

    烟雾镜手指收紧，将戴比特的下巴掐得更用力了，可那双紫色眼睛始终没有焦距，被不断明灭的星光照亮，内里也只是黑沉沉一片。

    咬下来的话，那种甜中带涩的味道会改变吗？会不会像葡萄一样，在嘴中迸发丰沛甜蜜的汁液？又或者，它真的像枚硬质的宝石，咔嚓一声碎裂开来，锋利地划伤神明的口腔？

    烟雾镜心中的欲望越来越大，不知名的焦躁勾起神明对血腥的渴望，那对獠牙压向戴比特眼皮的力道更重，一不小心刮出一道血痕。

    ——感知危险，攻击模式ON。

    自动护卫开始，电波般的讯号嗡地一声扩散开来，人偶一样呆坐的青年猛地弹起，一道疾风闪电般划过烟雾镜的脸侧。

    ！

    一缕金色发丝晃晃荡荡飘落在沙发上，男人碰了碰侧脸，那里慢慢浮现一道狭长的血线，而对面的地上，戴比特正单膝跪地，冷冰冰地看着他，摆出一副防御敌人的架势。

    他扬在半空的手中，一把短小的黑曜石匕首闪烁着微光，有血迹浮在刀刃边缘。

    烟雾镜的神色变了数变，最终定格为轻飘飘的微笑，他颇为有趣地勾起嘴角，豹一样从沙发上跳起，将尚未燃尽的香烟按灭在手心。

    “很好，那就来打一架吧，战争之神接受你的挑战！搭档，就让我教教你什么叫跪地求饶。”

    戴比特默然不语，手中刀刃握紧，他双腿肌rou猛然发力，箭矢般冲向逐渐接近的烟雾镜，那道黑色闪光刷地一声划向男人的脖颈。

    “铮——”

    令人牙酸的金属交错声响起，金发的男人快速抬手，将幻化出的枪刃对上黑曜石小刀，两者底端剧烈摩擦交错，闪出一簇簇火花。

    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又在下一刻快速分开，烟雾镜对准向后退去的戴比特，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枪膛中的子弹暴雨般倾泻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眼见有几发子弹准准射到戴比特的胸口，烟雾镜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他索性继续瞄准对方，将剩余的子弹一股脑清空。

    “看来枪技多多锻炼也是会有所提升——”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狭长的眼眸骤然眯紧，脸上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

    无数子弹激起的尘埃飘散而去，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可见，戴比特静静抬起头，他的身后浮现数道长长的、黑色的触手。

    电波的交流范围扩大，青年眼睛的前方明明暗暗，星光快速跳动，将最深处的瞳孔映照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浓紫色。

    不可名状的氛围中，那些诡异的触手蠢蠢欲动地盘旋在青年的周围，冲着烟雾镜挑衅地一收一缩，叮咚声响，一连串被拦截住的子弹掉落在地。

    “……啧，真是死性不改，这么惦记别人家的神官吗？”

    金发的神明皱起眉，声音带出一丝血腥之意，冰冷黏腻的空气蔓延开来，却止步于烟雾镜的身前无法寸进，男人黑色皮鞋冷酷地重重一碾，将不知何时从地面探出的触须彻底踩碎。

    对面的青年疾风一样俯冲而至，这一次，烟雾镜无趣地扔掉空了匣的枪刃，在黑曜石小刀插入胸膛的那一刻，男人拧动腰肌，长腿抬起猛地踹向戴比特的手腕。

    戴比特侧身躲避，还想继续出手，严重的危机感一闪而过，数道触手紧急挡住青年的身体，戴比特灵猫一样揉身后撤，再次抬头时，身体有了片刻的停滞。

    “正确的做法，反应很快嘛。”

    烟雾镜咧嘴笑得更加狂放了，他右手自然垂下，黑色的指甲已经暴涨为尖锐的勾爪，有鲜红色吧嗒一声滴落在地。

    一条触手在男人的手上痛苦地挣扎着，无论怎么扭曲缠卷都毫无作用，被扯下的断口鲜血淋漓，看上去凄惨极了。

    ——那正是挑衅神明付出的代价。

    放弃不擅长的枪械，转而用起近身搏斗的烟雾镜更加得心应手，两个人你来我往，就这样激烈缠斗了好几回合，每一次都以戴比特身后的触手被扯掉一只结束。

    可是青年还是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烟雾镜吐出一口血沫，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　一个恍神让男人的动作迟缓下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风声自正面袭来，戴比特将他整个扑倒在地。

    青年骑跨在男人的腰腹处，用全身的重量压制他没办法起身，黑曜石小刀的寒光迅速逼近，烟雾镜的身体动弹不得，看似虚弱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笑容。

    他豹一样尖锐的勾爪再次扬起，对准黑曜石小刀的底部狠狠一击，之前数次刻意对准薄弱之处击打的效果终于在这一刻显现，细碎的裂纹一路从刀刃底部延展至顶端。

    失去自我意识的戴比特完全没有放弃，固执地再次用力，只听一声脆响，黑色的碎片纷纷碎裂开来。

    “check　mate！搭档，你输了！”

    烟雾镜大笑出声，被压制的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他死死掐住戴比特的手腕，胜利的喜悦与血腥的欲望充斥着神明的大脑，以至于他将另一只手按上青年左侧的胸膛，指甲划破衣服陷进柔韧的肌rou。

    ……如果这个时候，将那颗战斗后的，活泼泼跳动的心脏挖出来的话，戴比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还没等金发神明将心中的恶意实施出去，被钳制住的青年眼前突然一阵震动，白噪音滋啦啦片刻，像是电视机关机的声音，嗡地一声带着闪点关闭。

    通信，结束——

    细心整理好一天的五分钟，自黑暗深处上潜的戴比特恢复了意识，睁开眼就看到自家从者一脸要干坏事的微笑对准自己，自己的双手被固定住，胸口那里传来细小的疼痛。

    “……特斯卡特利波卡，你在干什么？”

    那双紫色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平静中带着不解看向地上的烟雾镜，男人刚想开口说话，下一秒，细碎的什么东西亮晶晶坠落而下。

    吧嗒。

    被舔舐的那只眼睛，被犬齿咬住的那只眼睛，紫水晶一样清澈透明，之前被怎样对待也只是毫无反应，而当主人回归之时，那些细小的疼痛和感知终于迟来地复苏了。

    戴比特的眼眶在刺激下逐渐变红，源源不断的泪水自紫色眼睛里涌出，一大颗一大颗滑落青年的脸颊，坠在他的下巴尖。

    青年面无表情，一只眼睛安静地睁着，一只眼睛泪眼朦胧，因为两个人自上而下的姿势，只是略微一动，摇摇欲坠的泪水就吧嗒一声，掉落到烟雾镜的脸上。

    一滴滴，顺着唇纹沁入舌尖。

    甜的。

    甚至没有动一动舌头，烟雾镜就尝到了那股清淡的甜味，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探入眼眶尝到的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消失了。

    啊啊……他的搭档回来了。

    只是认知到这一点，喜怒无常的神明就奇迹般地平息了怒火，那些微妙的恶意和杀气瞬间融化殆尽，烟雾镜咂了咂嘴，单手发力撑起上半身，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欢迎回来～”

    亲昵的话语中，烟雾镜靠近看向他的戴比特，呼吸交缠越来越近，浅金色的发丝和麦金色的发丝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男人黑色的指甲捧起戴比特那张脸，探出舌尖舔上他的下巴，将那些泪水尽数舔吃到嘴里，又顺着泪痕一路向上。

    恢复了亮光的紫色眼睛，晶莹剔透，像是橱窗里最漂亮的糖果，烟雾镜慢条斯理地品尝，将圆球状的眼珠左舔舔右舔舔，吃掉所有泪水后，满意地得出最后的结论。

    很好，眼睛的味道也像最上等的糖果一样美味。

    在这期间，戴比特一直保持着坐姿，只有眼睛被舌头舔得痒痒了，才会扇动一下金色的睫毛，他耐心地等待烟雾镜食用完毕后，才抬眼环视四周。

    ……破碎的地板、被打烂的桌子、满是窟窿的窗帘，混乱不堪的房间让戴比特的眉心跳了跳，身后委屈蜷紧的触手又在他脑子里嘤嘤嘤告状，青年再次慢吞吞质问起烟雾镜。

    “所以，特斯卡特利波卡，这里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什么意思！碰到糟糕的情况就全都赖到我头上了吗？！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造成的！”

    烟雾镜条件反射地回嘴，他气愤睁大眼，刚要诉说戴比特刚刚是多么执着发起进攻，自己又是多么辛苦不对他出手只是扯掉那些可恶的触手，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了壳，男人瞬间回想起一切的源头。

    ……糟了，好像一开始因为有趣，是我主动去撩拨戴比特来着。

    烟雾镜张了张嘴，尴尬地顿在那里，他看着戴比特明白了什么似地点了点头，就要说出让他头疼不已的判决。

    “你也该克制一点了，这么有精力的话，不如叫出魁札尔.科亚特尔……”

    “喂喂喂，鸟头公还是别开玩笑了，昨天的酒喝得够多了，我的头骨可不想再嗡嗡作响！”

    烟雾镜声音顿时又提高了一度，戴比特的唇角终于浮现一点笑意，他伸手拿下烟雾镜的太阳镜，紫色的眼睛弯起，看向神明那双蓝色的眼睛。

    “——这一次就算了，我们一起收拾吧。”

    青年探身向前，嘴唇贴上烟雾镜被划伤的侧脸，将最后渗出的血珠舔走，又轻轻印下一个吻。

    ？这次这么好说话的吗？

    烟雾镜挑了挑眉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地被放过，但还是同样勾起唇角，侧头将自动献上的温软唇瓣含到嘴里。

    细碎的亲吻熟悉极了，戴比特张开嘴，将身体整个靠向烟雾镜的怀抱，两个人的鼻尖亲密地贴在一起。

    为什么会原谅吗……因为，如果是我，也会想这么做的。

    蓝色的，像是天空般澄澈漂亮的颜色，闪闪发光。

    ……无法得到回应的话，就会想要吃掉吧，一点点咬碎，一滴不剩地吃到肚子里。

    抱过来的怀抱如此温暖，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戴比特闭上眼，未尽的话语就这样被烟雾镜吞吃掉，最终融化在甜蜜的亲吻中。

    这就是全能的神明和他的神官，平淡无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