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群儿，你也不能太贪心了』

    邵将军中气十足一嗓子差点给简隋英吼聋了，忙摁了免提把手机放远些。

    “爸，是我，隋英，邵群睡着了。”简隋英从小和邵群混在一块儿，也跟着邵群叫，管邵将军喊爸，后来邵群出国了他去邵家的机会也少多了，自然改了口，现在张嘴就叫爸多少是想先卖个嘴乖，好少挨几句骂。

    “噢，隋英啊……”邵将军缓和了语气，“你也别管他了，叫小王他们俩给他弄回来就行了，这个不省心的，一天天就知道和我对着干！”

    “他说不想回家，想去深圳，您这么关着他也不是办法啊，您还不知道他属倔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您越不让他干嘛他就非得干不可，他把自己弄成这样您不也心疼么。”简隋英听见那头邵将军呼吸声又重了几分，明显是强压着怒火。

    “我心疼他？”邵将军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他干嘛了吧？隋英，你俩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亲哥俩一样，我知道你疼他，但是这个事儿你和你姐她们求情都不好使。”

    “我和你交个底，他不和老戚家闺女结婚也行，他要和男的谈恋爱也行，就是这个李程秀不行，我不是瞧不起他的出身家境，往上倒三辈谁还不是泥腿子，实在是这孩子太好拿捏了，邵群要把他搓扁揉圆他一点辙都没有，他降不住邵群。这个兔崽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仗着他老子的军衔仗着他有俩臭钱儿他就烧包了，以为他能为所欲为了，谈恋爱有他那种谈法么？人家不和他好他就敢把人关起来，要是这回让他得逞了他就尝着甜头了，以后他是不是还敢杀人放火啊？这放以前就叫欺男霸女，要吃牢饭挨枪子儿！这几年出事儿的二世祖还少么，我再不管他他是不是要把整个邵家搭进去！”

    “你也不用怕他寻死觅活，他那一身少爷皮子自个可知道娇惯自个了，从小就会装惨卖乖的，都是你和你姐她们惯的一身毛病。就该让他吃吃苦受受罪，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扳回来他这脾气！”

    简隋英一时缄默，理了理邵群汗湿打绺的额发，看着他憔悴灰败的面色，还是继续劝道，“那就算要分开，也得有个交代吧，您越不让他去他越较劲，何必呢。我陪他走一趟，您这俩警卫员也借给我，他要撒泼我指定不惯着他，绑也给他绑回来，您看行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了，邵将军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只好松了口，“行吧，有你看着我还放心点儿，他个活驴除了你和小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成，那我替群儿谢谢您了，爸您早点儿休息，等回来我再上家看您去！”

    等挂了电话，他才长长舒了口气，抬手给了邵群一个小嘴巴，“少他妈装了，滚起来！”

    “这么凶干嘛……”邵群睁开眼，用舌头顶了顶自己脸颊，简隋英没使劲，不然凭他的手劲儿能把人后槽牙打松了，“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跟我装？你多少量我没数么，这点酒能给你喝傻了？借酒装疯你倒是有一套！怎么着，满意了吧，雷我替你顶了，骂我替你挨了，连儿子我都替你当了，你也该给我个交代吧，你到底怎么想的，说说吧。”

    邵群爬起来，搂住简隋英的腰，把下巴搁他肩膀上，抱着他来回摇晃，委屈巴巴地撒娇，“你好好说话不行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凶我！”

    “松开！”简隋英不耐烦地拍他爪子。

    “疼！疼！简隋英你他妈吃枪药了啊！我多久没见着你了，抱两下都不行啊！我哪儿惹你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邵群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活不松手，手脚并用把简隋英缠得死紧，大厉和阿文没看出来，他却看得出来，简隋英今天有点怪，总觉得他说话带着那么点儿阴阳怪气。

    “你他妈有点儿逼数没有！”简隋英气得用胳膊肘往后顶了两下，邵群就是不撒手，瞪着俩血红的眼珠子和简隋英较劲，看着他一脸菜色，简隋英到底是没忍心下狠手揍他，深深吸气努力平复忍了一宿的火气，“我来之前大姐给我打电话了。”

    “啊？”邵群下意识有点心虚，马上又回过味儿来他又没干什么对不起简隋英的事儿，心虚个屁，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又没和你说我点儿好吧！”

    “那也得你干了好事儿啊！你他妈几岁啊邵群！你还以为你十三呢啊！十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啊！有他妈你这么谈恋爱的么！”

    “不是我说你至于么！犯得着因为这种事儿和我生气么！我他妈怎么了！我不会谈恋爱你他妈会！还他妈不是让小白脸儿甩了！你管我这么大能耐你他妈连个小情儿你都管不好！”邵群火也顶上来了，他原本就一肚子怨气，好声好气和简隋英说话还落一顿数落，不向着他说话就算了那语气那措辞他妈的还和他家老头子一个腔调！

    “对！我他妈不会！”简隋英一把搡开邵群，一口灌了整杯水，抬手就把杯子扔在墙上，碰得一声巨响杯子四分五裂，玻璃碴子炸了一地。他捏着拳喘了半天，才勉强能正常开口，“你他妈喝多了，睡会儿，我叫人订票，明儿早上去深圳，等你醒酒了我再和你说。”

    “你他妈哪儿都不准去！”邵群从后边一把捞住他腰，把简隋英拖回来掼在沙发上，整个人跨在他身上，“简隋英你他妈给老子说明白！我他妈是干了什么缺德冒烟儿的事了值当你跟我这么大呼小叫！因为我说了两句你那小情儿？他妈的他什么狐狸精投的胎，你为了他吼我！”

    眼瞅着两位大少爷就要上演全武行了，两个小警卫员终于是坐不住了，准备上前拉架，邵群抬手掀翻了茶几，发了狂地怒吼，“都他妈给老子滚出去！”

    “你们出去。”简隋英抬手阻止他们过来，直到两个警卫员满脸纠结地出了门，他才狠狠一拳捣在了邵群腰眼儿上，趁他吃痛把他推开，薅着头发把他按在沙发里，邵群手抓着他手腕子脚缠着他脚腕子，两个人小学生打架一样滚成一团，简隋英也是气急了，小时候的招都用上了，用自己脑门狠狠撞了邵群脑门一下，“你他妈才是傻逼投胎！cao！老子他妈的什么时候为了别人骂过你！你说这个他妈的丧不丧良心！”

    “嘶……”简隋英那脑门和铁打的一样，给邵群撞得眼冒金星，眼泪都冒出来了，嘴里一个劲抽冷气，“你，你他妈才十多年了没点儿长进吧……cao……”

    “活该！”简隋英强忍着没去给他揉，翻身坐起来，从自己兜里摸出烟盒火机，自顾自点上烟吞云吐雾。

    好一会儿邵群才坐起来，特别自觉地也捻出一根，凑到简隋英面前讨火，简隋英往后一躲，火机扔他身上了。

    “cao，我到底怎么你了……”邵群闹够了也不犯浑了，说话语气也软和了。

    “……”简隋英不说话，烟头快烧嘴了他才吐了，从地上捡了瓶没摔碎的酒，对瓶喝了一口，“邵群，我是不会谈恋爱，是也让人甩了，可我没一边和人谈恋爱一边睡鸭子，更没有一边和男人谈恋爱一边和女人订婚，我他妈平生最看不起别人出轨！挺大个老爷们，怎么能干这种没屁眼儿的事儿！”

    “我……”邵群哑火了，从小到大不管他干什么混蛋事儿，只要他敢狡辩简隋英就敢信，可他知道，唯独这事儿他说破大天简隋英都不会站他这边，他可以睡鸡睡鸭养八百个小情儿简隋英都不会动动眼皮子，可他不能和简隋英那倒霉老子简东远似的做劈腿渣男。

    他苦着脸讷讷不语的样子反而给简隋英逗笑了，抬手揉了揉他通红的前额，“傻逼！”

    “cao！你的头铁做的啊，疼死我了，你再给我揉两下！”见简隋英笑了邵群也就松了口气，顺杆就爬硬挤进他怀里，不许他抽手。

    “你丫懂不懂什么叫避嫌啊！你不是要和人家过一辈子么，往老子身上贴算怎么档子事儿啊！”简隋英嘴上吐槽倒也没真推他，就有一下没一下给他揉着脑门。

    “放屁！你和别人能一样么！”邵群理直气壮。

    “怎么不一样？我不是人？我不是男的？你那相好的不是男的？诶我说，你知不知道人家普通夫妻怎么过日子的啊？”

    “你知道？”邵群掀了掀眼皮儿，他确实不知道，他这辈子就没在家庭中受过正确婚恋观的熏陶，他妈在他记事前就没了，他爸常年不在家，他jiejie都是女强人，婚姻选择也不从爱情出发，从他爸非要让他娶戚茗就可见一斑，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没一个正常的。

    “我知道啊，”简隋英的手轻轻搭上邵群浮肿的眼皮儿，“闭着眼，你那眼珠子都快散黄儿了！”

    “cao……”邵群闭上眼，简隋英的指尖凉凉的，多少缓解了些他眼睛的酸涩，也有了点耐心听简隋英继续絮叨。

    “别管男的女的吧，你和人家好了你得知道你有主儿了啊，洁身自好四个字你会写么，那得刻烟吸肺，什么花啊草啊的，你都得躲着点儿走！”

    “我能啊，我都想好了，我以后就只要他还不行么！”邵群想都没想马上接话，他和李程秀已经因为这个吵过架了，他想了，他觉得他能做到。

    “能个屁你能！”简隋英嗤了一声，“我都不说那些见着你就跟不要钱似的小鸭子了，就说咱俩吧，老子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还弯得蚊香一样，你得保持距离，别说像这样主动贴我身上，我贴你你都该把我踹开！”

    “cao，凭什么，你他妈是我兄弟！”邵群猛得睁眼，又被简隋英给他阖上了，他闭着眼翻白眼儿，眼珠子就在简隋英手心底下骨碌碌地转，“那要是你谈恋爱了，也不准我贴你了？我要贴你你就把我踹开？”

    “嗯！”简隋英不假思索嗯了一声，还小声嘀咕，“妈的，小李子可他妈难哄了，我让你贴他还不折腾死我……”

    “cao！你丫都让人甩了还他妈不死心？真他娘的活该！”邵群咬牙切齿，“小王八蛋敢和老子抢人！老子连夜找人把那个姓李的小子做了，我看你他妈的还谈哪门子恋爱！你谈一个我宰一个！”

    “不许胡说！再说了你他妈不也让人甩了么！”简隋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行了说你呢别往我身上扯！cao，我也是魔障了，和你扯什么狗屁洁身自好啊，你他妈就一活驴活土匪！”

    “你也不信我是么！”邵群赌气，反复琢磨简隋英说的话，越品越不对味儿，气哼哼开口，“你觉得他不会再和我好了，干嘛还帮我和老头子求情，我姐还有阿文他们都拦着我。”

    “长这么大我除了拦着你吃屎拦过你干别的事儿么。”简隋英语气凉凉。

    “那你吧啦吧啦说那一堆！”邵群拼命转动自己快锈死的脑子，终于一拍简隋英大腿，“卧槽，我他妈说你今儿娘们唧唧的，说，谁他妈给你写的剧本！”

    “大姐让我敲打敲打你，给你普及下男德教育，好让你知难而退。可惜了，你脑回路比较清奇，不按套路走，哎呀没发挥好，大姐还给我准备了一大套词儿，没用上！”简隋英望天，“不过说真的，你干的事儿太cao蛋了，我真生气了。”

    “cao……我就知道是她……”邵群哼了一声，选择性无视后半句，把简隋英贴在他眼皮上的手挥开，双手一环搂住他腰，把脸贴在他怀里，用力蹭了蹭，“那你刚说的都不是真心的吧，就不准我贴你什么的！我跟你说，不行啊！不行！我就要抱！”

    “谁说不是真心的，没和你闹着玩，我觉得咱爸和大姐说的对，你丫多少长点儿心吧，别管跟谁在一块儿，老这么浑迟早捅大娄子！”简隋英任由他搂着，给自己又点上一支烟，“群儿，你也不能太贪心了，当心把自己撑死。”

    “cao！所以压根儿不是阿文叫你来的，就是大姐让你来当说客，非要让我在你和李程秀当中选一个是吧，我非要他那你就不要我了！”

    “cao！我他妈是不是真给你抽傻了！”简隋英都气乐了，“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老子是你什么人啊，轮得着你拿老子和别人放一块挑肥拣瘦么，你选我你配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告诉你简隋英，你别想甩了我！这他妈就和谈恋爱没关系！”邵群在简隋英怀里拱得像条蛆，“我贴你怎么了！咱俩还一块儿睡了小二十年呢！你敢对我始乱终弃我他妈弄死你！”

    “cao……”简隋英哭笑不得，捂住那张酒后失德胡言乱语的嘴，“行了你闭嘴吧，少他妈装疯卖傻，你睡会儿，睡不着就好好琢磨琢磨，我先让人订票去。”

    简隋英把邵群挪开，这回他没继续撒泼。房门被碰得一声关上，邵群摸过个酒瓶，代替简隋英的手放在自己眼上，枕着双手咬着嘴唇，陷入了长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