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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马球会

    

章十 马球会



    盛朝皇家的马球会一年例行举办两次,分别在入冬和夏末。除了皇室宗亲外,还有众多勋贵官员子弟参与,大多希望能够在会上出尽风头,得到贵人赏识或是求得一份好姻缘。实则每年举办的次数并无定数,因其本质上是皇室及贵族的一项娱乐活动,通常可按照上面的意思加办。

    有帝后亲自参与cao办的赛事则殊为不同。不仅会为最终拿下彩头的赢家举办筵席,且胜者有资格向帝后敬酒,或许还能讨到御赏。

    因此,每场御驾亲临的球会皆早早收满了报名的名帖,赛事当日更是热闹非凡。甚至一些平日不常参与贵族活动的官员宗亲都会到场,包括朝中重臣或是后妃亲眷。

    御用看台上,江韶对下方的璟贵妃道:「这次球会不论是赛场调度还是装饰布置都做得极为妥帖,劳贵妃怀着身孕也尽心地cao持,实在辛苦了。」

    本与众妃坐在御座下的贵妃即起身道:「谢皇后娘娘嘉赏,为陛下和娘娘效力是臣妾的本分。且多亏礼部和工部协同筹办,臣妾只是做了些分内的事。」

    「贵妃,下面风紧,坐到朕身边来吧。」

    眸光一振,她抬头对上顾泽薰温蕴的眼神。

    贵妃姿容艳美,眼波微动间千情流转。而又移目看向一边的皇后,她复低下头:

    「臣妾不敢。」

    江韶温声道:「既然是陛下赐座,贵妃不必推辞。」

    「来坐。」

    顾泽薰再次出声向贵妃唤着,其间并未看江韶一眼。

    贵妃在侍女搀扶下走上观赛台,示意搬椅子的太监到皇后这边来。她有些紧张地向江韶投来乞求的目光,后者点头示以安抚,轻轻向下摆手,许她落座。

    「贵妃与帝后同坐,有失礼数,仰赖陛下和娘娘恩德,方容小女逾矩。老臣实在惭愧。」

    出言者乃当朝辅国公许誉。其长子为平阳巡抚,次子在他司掌的兵部任要职。唯一的女儿便是如今的璟贵妃许梦琢。可谓是满门荣耀。

    江韶眼眸微抬,又含了些寡淡的笑意垂向一侧。「辅国公教女有方,乃圣上、本宫以及六宫的福气,何来惭愧之说?」

    许誉微微坐正又欲起势:「老臣……」

    「咳……!咳咳……」

    辅国公的话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生生打断。其他人不由抬眼望去,想找到这胆大又不识眼色的家伙。

    一众目光的落点是正对面的新任中书令。然而对方若无其事,只衔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做出解释的意思,嘴上偏还说道:

    「夏某受风便要忍不住咳几声,还望许国公多多包涵。」

    他单手撑着脑袋,半边身子倚在扶手上。面色虽无虞,然而眼下乌青甚重。顾泽薰见之便关切道:

    「怀玉,你连日来不仅助朕cao劳国事,还要整顿刑部察理案情,可得好好休息才是。」

    夏瑾朝他的方向微一颔首,「劳陛下挂心了。此次来行宫观赛,亦算得上休憩。」

    江韶亦道:「关东巡抚刚向陛下与本宫进献了几株上好的山参,待回宫后便叫林公公取来,给夏大人好好补一补。」

    秋水目捧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投向看台上事事得体的皇后。

    「谢娘娘费心,臣身子尚可。」

    此时赛场上传来一阵喝彩,众人纷纷被引得去瞧。眉间舒展,江韶道:「是澈儿。」

    原来是方才皇世子在与另一马球强手礼部尚书之子的角逐中暂时获胜,投得了一分。此刻个人赛绩遥遥领先,显然已将最后的彩头预定。

    亲贵坐席里,江昀悠悠笑道:「世子殿下不仅才情出众,这纵马角逐时也是英姿飒爽,未来或可成大器。」

    说着,江小公爷远远将目光投上看台,只见向来形容温雅难辨喜怒的薰帝听罢,眼中竟也含了一丝满意而骄傲的笑意。不由颇觉有趣,带着笑意不动声色地转回视线。

    诸臣皆知薰帝对这皇世子疼爱有加、寄予厚望,有几位朝臣跟着接话赞许。然而场中再次传来不够和谐的声音——

    「不过论这马上的功夫,那还得是咱们小王爷。」

    夏瑾托着下巴,笑容浮于表面,只透出懒散和戏谑。

    宗亲官员们已有部分在听得“小王爷”三字后变了脸色,他倒仿佛浑然不觉,还随口说道:「回想当年,竟连陛下也略差一筹呢。」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朝中谁人不知他口中这小王爷乃是先帝九皇子,年纪轻轻便于边境立下军功,且是立场明确的三王一党。而三王爷曾为前朝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是导致湄王流放的推手之一。此后更是联合五王九王等,处处与彼时的七王爷、即当今圣上为难。

    ——当年顾泽薰在朝堂中的临深履薄、夕惕若厉,不可谓不是拜三王一党所赐。

    而这九王爷在先帝诸皇子中排行最末,有领兵征战沙场的才能,于先帝驾崩前一年远赴北境战场驱逐扰边的犬戎人,错过了这一年里朝中因夺嫡发生的种种。新帝登基后只传来一份战报,在结尾表示战争尚需两年才能结束,于是至今仍率领五万大军在北境未归。

    薰帝并没有下强制调其回京的命令,反在收到战报后召集军要大臣做出了详细的作战规划,并表明会及时提供军需补给,至今却也没有收到答复。朝中难免议论纷纷,猜测诸多——唯一明确的便是这小王爷居心昭然,显然对薰帝极为不敬;而薰帝顾念亲情,已是仁至义尽。

    一阵sao动后,席间传出窃窃私语。

    「右相仗着陛下力排众提他做中书令,当真一副目中无人的做派。」

    「陛下一直宠信异常,这所谓中书早就名副其实了。前几日召集众臣商议也不过是给那几位兆瑞朝的重臣脸面而已……」

    「这夏瑾属实跋扈,说出这等悖逆的话来,圣上竟也毫不斥责。」

    与许誉同席的是他的次子许梦哲,本就在为刚刚父亲被猝然下了面子的事恼怒。此刻不由横眉狠狠瞪向对面恰然自得的夏瑾,咬着牙低声叱道。

    许誉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拿起茶盏缓缓分离茶汤上的浮叶。

    「他可是圣上的亲信,心尖儿上的宠臣。不像为父,一介老朽而已。」

    许梦哲冷笑,「父亲深孚众望,在朝野中的威信无人能及。琢儿又宠冠后宫,连那圣上当初一力迎娶的皇后都不得不将统摄六宫的权利让与琢儿。我许家蒙受的天恩,岂是他个出身低微、靠着背叛家族才得先帝重用的孤儿贱奴可比的。」

    ……

    抬手令止了台下的议论,顾泽薰面色如常,甚至微微笑道:

    「怀玉卿所言不虚。九弟的马术的确精绝,宗室贵族中无人能出其右。当年有九弟在的马球赛,朕可从未胜过呢。」

    礼部尚书秦江挂了满头的冷汗,立马接话道:「只是如今——九王爷身为人臣,远赴北地平复边关之乱。也正因马上功夫了得,能骑善射,才可为陛下征战沙场,分忧解劳啊。」

    闻言,席间即刻有人附和。皇帝只作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