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姬元诵
84. 殷郊说，哟，都这个点了。我们一起去吃顿饭，走，跟我来。杨戬刚从开枪处决杀人的行为中恢复过来，肾上腺素水平下降后，直接推开殷郊的手表示拒绝。 算了，我不就不去了。杨戬把帽子戴上，转身就要离开。殷郊去拉他，但是杨戬不肯，也觉得自己大约在不知不觉中被煽动了体内隐藏的杀意与戾气，被一场突发性的、意外的、被动的事故掣肘了自我的道德标准，因此不大愿意用一副刚刚杀完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面对殷郊。 殷郊说：“你就陪我吃一顿饭嘛。” 杨戬看了看他：“还是不了，我回去了。” 殷郊追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啊。” 杨戬不说话。 殷郊说：“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早上从哪来的？” 杨戬说：“从西岐来。” 殷郊“哦”的一下恍然大悟了，眉眼里漾起几分狐狸一样狡猾的笑意，端着下巴颏琢磨，“西岐啊……”眼神蓦地对上了杨戬。 杨戬一声不响谴责着他，为何好端端的笑得如此浑不吝。像他的妻子一样。殷郊越笑，杨戬就越是焦躁，抬脚踢了他一下，说我走了。 殷郊说：“等等。” 杨戬不理他。 耳边生风，呼呼快步往外走。 殷郊的声音渐渐被甩在后面，从远及近传来：“等一下…” 杨戬已经走在工厂外，从停的商务车后视镜里外随意一看。瞥到身后的画面中，殷郊抱着头原地蹲下，似乎在强烈克服着什么疼痛。 杨戬吃了一惊，迅速转身跑回去找殷郊，蹲下来在他面前，摇了摇他。 “殷郊？殷郊？？你怎么了？” 殷郊不回答他。 一开始杨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但实际上他等了一会发现情况不对劲，殷郊不仅不能回应他，而且连拉着他的手也无法做到。嘴里“嘶嘶”冒着凉气、偶尔挤出一两个不太确切的音符隐约被杨戬捕捉到。 “我、我疼……” 杨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完全蒙住了。 怎么办？ 他问了两句殷郊你身上有止疼药吗，殷郊不能回答他，杨戬开始直接动手翻殷郊的外套，他怀有身孕行动不放，抱着殷郊无法支撑重心，于是就地坐下抱着殷郊在他身上翻找，听见殷郊喊疼的声音越来约急促，气息越来越薄弱，吓得甚至不敢再动他，呆呆的举着手，说道：“殷郊？殷郊，你别吓我…” 这不怪杨戬被吓唬住了。是因为殷郊现在的脸色当时说白就白了，一层过渡也没有，一边源源不断渗出一层薄汗，像透明的浆水一样从额头上流下来。 杨戬着急了，正想着要不要打120，或者叫人来帮忙一起把殷郊抬到车上、他亲自开车送去。 此时苏妲己却说：“没用的，他这一两年经常这样，可能是以前留下的后遗症，一直没有治好所以拖着，就像今天这样头疼。” 杨戬看着她：“止疼药呢？” 苏妲己说：“普通的止疼药不管用，只有用上严格管控的吗啡类用品才行。” 杨戬坐在地上把殷郊抱在怀里，抬头怒气值拉满说道：“那就去找啊！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苏妲己笑了笑。 “小女子又不是这男的娘亲，凭什么管他？再说了，殷郊自己也说过，要么疼，要么死。谁来说都不听，要么只有你来劝他。” 杨戬与之怒视相向。 不多时，殷郊就抱着杨戬，轻轻地说道：“好开心，能被杨戬你这样抱着，我真的好开心，死也值了…” 杨戬轻斥：“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看呢。” 殷郊一笑，嘻嘻。伸出手臂回抱着杨戬的腰身：“从这里我能听到你的孩子的心跳声，真好听，希望他能跟你长得像一点，长个七八像的话，我奖励宝宝一艘私人游艇。” “你在说什么屁话呢，头疼好点了吗？” “那个不重要，话说你给宝宝取名字了，说来听听看，我不生气的。” “取了，叫元诵。上个周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个健康的男孩，不会像我一样。” “好听。”殷郊说道，并且眨巴眨眼睛，“以后我取的会更好听，保证你喜欢。” 杨戬看他精神开玩笑了，抱着自己的力气也跟刚才不一样了， 就知道这道凶险才算过了，才算稍稍放下了心。杨戬让殷郊尝试着坐起来。殷郊把脸一扭，我不，枕在杨戬腿上，令伊帮忙揉揉xue位。杨戬想揉一会就揉一会吧，好个彻底，他才能正式和殷郊分别，不然走得也不放心。 杨戬几根柔韧光滑的手指就搭在殷郊太阳xue两边轻轻揉着，问殷郊还疼吗，殷郊被揉得嘴角乱翘，不够，还不够。再揉，再揉。杨戬没法子。过了一会，见殷郊还赖着不走。杨戬呵呵一笑，早已看透此人德行，便冷笑着说走吗？我饿了，该吃饭了。 殷郊立刻就被人按下开关蹦起来了，笑吟吟拉着杨戬给他拍拍灰，很狗腿的从屁股服侍到小腿。杨戬不理他，步履带风地往前走。 殷郊跟在他身后追：“哎，杨莉莉！别走。走那么快干啥呀？” 杨戬不答。 殷郊哼哼唧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滑铲抱着杨戬：“臣妾头疼要郎君揉揉。” 杨戬咬牙。 倒不是他爱生气，是每每遇上殷郊都能把他情绪点得易燃易爆炸了！ 从小到大，每一次都是这样。 从高中的时候这人就副腔调，动不动啊你不理我我就死给你看，要不就是作个大死给你看，最后还就真的“死”一回给你看。 真是不要脸。 杨戬气红了脸，真想他妈的啐他一口。 “滚！” 殷郊真不恼：“哦哟，生气了～生气了好啊。像那位无情也动人的薛宝钗，昆仑山中高士晶莹雪。哎我跟你说戬jiejie，你现在特别适合拍一维秘的内衣广告，人家现在都讲究肤色均匀、政治正确，你顶着男相怀着宝宝，太正确了我的老天爷呢。这么一走秀不得红遍整个大江南北，就是穿成哆啦A梦也照样能红。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 杨戬红着脸停下来回头骂他。 “殷郊你闭嘴！你怎么还没死？你要能死的话，你现在就去死好了！” “啊啊打咩，宝宝我头疼。” 杨戬冲回来，抱着殷郊那条粗壮的上臂直接嗷呜一口啃下去。 殷郊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 苏妲己见了就冷笑道：“呵呵，这才是找死。求仁得仁，真好。” 殷郊回头要反驳他什么，突然刚反应过来今天这女人过来插一脚是干什么来的，但是此时因为感觉到杨戬拉了拉他的袖子，又把要和苏妲己对喷的垃圾话全都咽了回去。 “怎么了？”殷郊说。 “别说闲话了，先送我去医院吧，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杨戬皱眉，可能刚刚杀气太重，然后又和殷郊互相大骂、情绪翻腾得太过激烈，导致他现在感到了有一波、又一波清晰而规律的疼痛。 殷郊一听立马让杨戬站在原地别动。不一会响起摩托车尖刺的排气声由远及近响彻整个废弃的水泥工厂。 殷郊说在林间公路上常有大型货车经过，若要堵车或者两车相会就能堵很久。他知道有一条捷径能直达朝歌医院。杨戬这个时候沉着冷静反而打趣他，这倒是太子该有的风范呢。殷郊说对不起，是我刚才混账了，求你快点上车，坐在前面、反过来抱住我。这样宝宝不会被风吹到。杨戬轻轻点头，说嗯。 殷郊给怀里人戴上兜帽，按住杨戬的头往怀里靠紧，压住帽檐。放心，不会有人看到。说完就给了一脚油门。苏妲己见状指挥其他人收拾残局。 在蜿蜒曲折的山林间，一台重型黑色杜卡迪甩过漂亮的氩气灯势不可挡的从柏油路上穿过。杨戬趴在帽子里和殷郊怀里，眼前是黑暗的，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风声渐渐不再那么刺耳，殷郊躯体的厚度就像一道防风音爆的密封玻璃，将噪音远远的隔绝在外面。 殷郊会时不时确认一下他的情况。杨戬会恢复，我还在，没事。 杨戬不能使用手机通话，就伸进口袋里，按开屏幕，凭着记忆按下了“418”，然后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杨戬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种缺氧感就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大多厌烦了这个世界，就缓缓闭上了眼睛，随之而来一种灰色的虚妄感就迫不及待的侵占了他空白的大脑。 旋即，他眼皮一沉，像个完美的娃娃，趴着不会动了。 后来，隐约感觉自己在波动的暖流里起伏。 但是有一道沉重结实的铁锚把杨戬连接在了原点，不会让他随着洋流的方向渐渐飘远。梦中有一座白色的灯塔，也可能是手术室的灯光。杨戬记不清了，反正一醒来，就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 而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安安静静睡觉的宝宝。 杨戬眼睛倏地睁大了，强行撑起身体来，笑着跟婴儿打招呼：“嗨，宝宝。” 他用手指逗了逗小宝的手掌，真的好小。像刚刚生出来的大闸蟹的钳子。杨戬想，还是赤红色的、潮湿的，多久才会变得白白嫩嫩，跟他爹一样呢。 “醒了？” 殷郊坐在病房的窗台上，周围病床是空的，只有杨戬一个人。 殷郊说：“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这里公共场合不适合我久留，我就先走了。” 杨戬抱着小宝宝，张口道：“哎等等。” 殷郊说：“怎么了，一个人觉得害怕吗？不会的，刚才有个男的也送你到医院安排病房和手续的。那张脸看起来挺吓人，但是看着挺靠谱，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杨戬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算了：“你和伯邑考见过了？” 殷郊点头：“见过了。我和他打了个照面，然后攀谈了几句。” 殷郊见杨戬眉头微簇、有点担心的模样，就笑道：“没事的，我对你说的是真心话。我不生气，也不难过。一切没有值不值得爱你，只有我到底够不够爱你。”殷郊把两根手指放在额前一挥：“走了！” 杨戬无话可说，抱着小宝宝拿着小手手挥了挥：“跟殷叔叔说拜拜。” 殷郊回头纠正：“不是叔叔，是爹地。事实上，我不介意你跟别人生小孩，因为到头来全部都是我、儿、子。” 杨戬抓起床头一只宝宝玩具就朝殷郊砸过去。 殷郊笑嘻嘻。哦对了，杨莉莉你要不要看我新学的魔术？我要就想给你看了，但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杨戬头一歪，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殷郊踩上病房的窗框，说这里是七楼营养康复科的病房，因此人很少，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我从这个窗户直接掉下去会怎么样。 杨戬说你疯了吧殷郊，你找死是不是？还没等杨戬从床上起身，殷郊就对他笑了，要是我没死成功，改天你嫁我一次吧。说完就纵身一跃，消失在深深的春景里。 杨戬后来去看了，只有一地玫瑰花。